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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足球吗?”
世界杯年,她问我这样一个问题,当然,她不知道是我,我知道是她。
“看一点。”
“喜欢谁?”
我随便说了几个名字,比较有名的足球运动员。
“德国球迷吗?”
“也不算,喜欢赏心悦目的踢球方式。”
我看足球不过五年,正好跨越着两届世界杯,那一年,我上高二。我记得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室友借手机看凌晨的比赛结果,比较盲目,因为喜欢的球队输了。那一年,皇马刚刚夺得欧冠冠军,那是一场能载入史册的比赛。那天是周日,不用上早自习,可能天还未亮,宿舍楼就响彻着“咚咚”的声音,室友也忙着去网吧开黑打游戏,预热。我从宿舍来到教室,在大门口前的长廊碰到了室友,他说皇马赢了,补时绝平,加时逆转,从那时起我才走上了足球的道路。
我拿着室友的手机,他也在我旁边,我们一起盯着屏幕。
“喂,你在看什么?”医生很早,和她的同学一起。
要走过田径场的跑道,走过入口,再走过出口。
“世界杯啊,你不看吗?”
医生不看,她只爱看小说。
“你呢,喜欢谁?”
“荷兰,范佩西。”
可是,这一年的世界杯没有荷兰。
她是我身边唯一一位看足球比赛的女生,在当时我很奇怪为什么女生也爱看足球,这是一种很无聊的运动,一个多小时看着这么多人追着一个球跑,到最后可能都进不了一个。她也没告诉我为什么,我只记得上初一的时候,我听她讲荷兰,淘汰了巴西进入了四强,她很高兴,兴奋得跳了起来,像个疯子,桌子也被她绊倒,老师进来也吓了一跳。
“荷兰,也就四强了。”
后来她和这个人吵了一架,不可开交,脸都红了。
有个朋友打开一瓶饮料,盖子里写着西班牙,这是那年的冠军,然后他扔了。我不记得她看完比赛的心情,她一直都是乐观开朗,我们也放假了,也没聊过。
“没有荷兰,你让我怎么办?”
是,没有荷兰,她也没有那份执着的心,谁输谁赢也无所谓。
后来我们不在一起,也没聊过这些,现在想来也是一个话题,却被我忘了。
那张相片的另一面,是荷兰的橙衣军团。
她醒了,我还在看那张相片。她揉着眼睛问:“……我的东西怎么在你那儿啊?”
我说:“掉了,被我捡到了。睡醒了?”
“我做了个梦,我梦到我去看荷兰队的世界杯决赛,然后……”
“赢了?”
“醒了。”
她有时还真幽默,我把相片还给她,扶她起来,然后回家。
“你喜欢郁金香吗?”她指着前面那一片花海,说那是她种的郁金香,每年都会开花,花期会延续到夏末,到初秋,她离开的时候,花就凋落了。
“我听说郁金香是荷兰的国花,荷兰也叫郁金香王国,荷兰队,主队穿着也是橙色的比赛球衣。”
“你知道为什么是橙色吗?要知道郁金香的颜色不只橙色这一种颜色。”
“为什么?”
她说,橙色是一种让人看着很舒服的颜色,不放纵,不收敛,恰好合适。“还有,橙色能在一年四季生存。”
我知道她是开玩笑说的这些,说完她就笑了,拍着我的后背,捧腹大笑。
“也许是橙色的郁金香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在西欧国家,在荷兰,荷兰还有风车,有风的地方有花,花海,不只一种颜色,就像这片花海,也不只橙色的郁金香。”
她不再笑,她的花还没有开放,她说三年前荷兰输掉了比赛,她就在这里种了花,郁金香的花期很漫长,在今年也没有开放,等到明年,就一定会开了。
“郁金香,就在那里,看到了风车吗?有风捎来,会开得更好。”
比起其它的花,可怜郁金香只有花枝,这里没有风,很平静。我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听风,离她住的地方很近。
“你的荷兰,好像不太好。”预选赛,荷兰遇到了麻烦。
“我担心会像去年一样进不了淘汰赛,不过我有信心,不到最后一刻谁都说不好。”
“等你的郁金香开花的时候,一定要叫我来啊。”
“好啊。”
那是我和她的最后一次见面,也不知郁金香开花了没,但今夏的这片蓝天没有看到郁金香的橙色。
“荷兰被淘汰了,连附加赛都没有进,唉。”她给我发来消息,是在凌晨,她刚看了比赛。
“英雄迟暮,终有重新闪耀蓝天的时候。”我也看了比赛,已然没有了当年的风采。
“咦,你也在看吗?”
“没有荷兰,没有郁金香的颜色,世界都会感到遗憾的。”
我说了一句比较有哲理性的话,很庆幸在这个时间点我还有这样的头脑,我忘了她有没有说什么,然后就睡了。
“我有一张范佩西的贴纸,你要不要?”
“你到底是谁啊,我想不到。”
“我是谁并不重要,有时候你不知道你聊天的对象,反而更容易说话。”
“不明白。”
“范佩西的贴纸,你要吗?”
“你要送给我。”
“对啊。”
“那你不就暴露了?”
“我戴个面具来。”
我戴了个面具,她不认识那个人,那张贴纸乘着风飘去,消息也乘着风飘回。
“收到了,谢谢。”
“不客气。”
“这是四年前的典藏版贴纸,你怎么会有?”
“偶然得到了,买了一瓶饮料,中的奖。”
我把贴纸从瓶子上撕下来,然后放在书里保存着,书中还有很多我收藏的笔芯袋,后来放在一个装故事集的大袋子里,还有书签,也有弄丢的。
“你舍得把它给我啊。”
“把事物的所有权转送给更喜欢它的人,难道不好吗?”
她看着贴纸,还如当初崭新一般,不过有些褶皱,年代久了难免会有一点。
“谢谢你啊。”
有荷兰的时候,空气中弥漫着郁金香的芬芳,在遥远的山庄,能够一眼可见,风车在转,路的尽头依旧遥远。没有荷兰的时候,她就想着橙色的时光,听风的声音,她想着风是因为风车的转动,也吹着花香,很清的味道,很温馨。
“我还是很喜欢看到荷兰夺冠的,明年,或许等不到了。”
临别时我多看了她几眼,提到荷兰她很开心,也是她伤感的源处,她说三公分,只差三公分,世界也许会变,如果有如果。罗本错失了单刀,他跪在地上,不敢相信球的轨迹会偏出门外,全世界的人都站起来,都以为那个球必进无疑。当镜头照到荷兰队成员的脸上,落寞,伤心,与另一方的喜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斯内德眼睛里打转着泪水,双目依旧炯炯有神,这一刻照耀世界,郁金香也凋零了。
“那就等下一个四年,再下一个四年,再下一个……”
她笑了,我们就此别过,我闻到了郁金香的味道,有一年会开,明年吗?
明年,会开,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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