夔怜蚿

（四）各适天性

夔怜蚿（xián），蚿怜蛇，蛇怜风，风怜目，目怜心。

夔谓蚿曰：“吾以一足趻踔（chěn chuō）而不行，予无如矣。今子之使万足，独奈何？”蚿曰：“不然。 子不见夫唾者乎？喷则大者如珠，小者如雾，杂而下者不可胜数也。 今予动吾天机，而不知其所以然。”蚿谓蛇曰：“吾以众足行，而不 及子之无足，何也？”

蛇曰：“夫天机之所动，何可易邪？吾安用足 哉！”蛇谓风曰：“予动吾脊胁而行，则有似也。今子蓬蓬然起于北 海，蓬蓬然入于南海，而似无有，何也？”

风曰：“然，予蓬蓬然起 于北海而入于南海也，然而指我则胜我，鰌我亦胜我。虽然，夫折大 木，蜚大屋者，唯我能也。”故以众小不胜为大胜也。为大胜者，唯 圣人能之。（《秋水》）

夔

吾以一足趻踔（chěn chuō）而不行，予无如矣。这个不字应当是衍文。

此篇讲齐万物的三个道理。

一足，万足，无足，乃至无形，都是天生的模样，本来就是最合理的模样。正如《庄子•骈拇》：彼正正者，不失其性命之情。 如何行是，如何控制身体更是本能，不必特地关注，更不必一味地羡慕他人，而忘记了自己本来的天性，否则便是邯郸学步，得不偿失。这讲的是“以道观之，物无贵贱”的道理。

《逍遥游》中向来被贬斥的斥鴳，”翱翔蓬蒿之间”，便是他自由的天性，又何必遭受骂名？作为斥鴳，小大之辩固然存在，难道便要羡慕大鹏扶摇而上九万里，然后因为做不到自己羞愧致死或者被他人讥笑致死，那这本来就短暂的一生还真是没有什么盼头。 “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自适天性最为重要。这讲的是“以俗观之，贵贱不在己”的道理。

况且就如风所说，有所能，就有所不能，把大鹏喊下来和斥鴳比比小空间辗转腾挪的本领，看看谁更厉害，这结果也不必多言了吧。本来说的是齐万物平等的道理，可是到了风这里“唯我能也”，讲的大概是自贵而相贱的道理。最后的“为大胜者，为圣人能之”，因为老庄一项对圣人的嫌弃之情，应当不是什么夸奖的好话，大概在说圣人跟风一样，也是自我感觉良好的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