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每年的清明时节,杏花开后,桃花就开了。
北方的植物,这时候大多还灰土土的,地上的草有些淡淡的青,柳树已成烟了。
桃树的叶子还没发,红红白白的桃花在瘦硬峭直的枝条上盛开,花瓣上还有一丝丝的血红。有大片的桃园,也有的是房前屋后的一两株。无论怎么看,都是好看,是寂寞的北方春天少有的艳丽。
那片映雪盛开的桃花有一年的春天,天特别冷,风又尖又硬。麦田里一垄垄的小麦还是冷绿色,地界田埂还积了一道道雪。就在这样的春天,一园子桃花开了,粉红粉红的一片云,在干硬的枝上怒放。
我们几个上学的孩子,在田间走着。湛蓝的天,一垄垄暗绿的麦苗,一道道耀眼的白雪,一大片粉红的桃花。这个场景,一直留在我的脑海,似真似幻,魂牵梦绕。
以后再也没见过雪中盛开的桃花。我向许多人求证,但大家都忘记了。那是上世纪的事情,人们的温饱都成问题,谁有闲心欣赏春天的桃花,注意到桃花竟然映雪而开呢!
读《诗经》,看到“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觉得说不出来的好。
那片映雪盛开的桃花这时才知道,古代的人们就欣赏桃花,赞美桃花,赞美桃花一样的女子。一个外貌艳丽、内在端慧的女子,昰宜室宜家的福星。田园诗人陶渊明的《归园田居》有“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之句,可见,在魏晋时代,桃树还是庭院种植的首选树种,是家的乡征。就像人们用“桑梓”指家乡一样。
什么时候,桃花有了另外的含义呢。这还真是个要专门研究的问题。
在家乡,桃树是不种在院子里的,说桃树不吉利,会招来风流韵事。听人讲,某人算卦,说他命犯桃花,结果,这人真的情事不断,家宅不宁。从此,连最无忌讳的村妇野叟,也不在院里种桃树了。
桑树因为和“丧”同音,所以,故乡也禁止院里种桑树,尤其是有老人的家庭。后来读了点书,知道“桑梓”指家乡,就觉得有些风俗习惯未必有依据。最起码在陶渊明的时代,还没有这个讲究。因为他的《归园田居》就有“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的句子。
大约古人天性淳朴,率性自然,所以禁忌就比后代少多了。
"明末四公子"之一侯方域和李香君的故事人人皆知。阮大铖等逼迫李香君嫁给漕抚田仰,李香君以死相抗,血溅定情诗扇。后杨龙友将扇面血痕点染成桃花图,这就是著名的桃花扇。
按理说,中国人习惯用梅花代表气节。但是,杨龙有点化桃花,桃花的刚直和艳丽,与李香君的刚烈和美貌相得益彰,没有人觉得有何不妥。
这样看来,有些禁忌未必是金科玉律,有的说法简直是对桃花的污蔑和黑化,对桃花的清誉来说,简直是无妄之灾!
雪中桃花的记忆一直是一个悬念。没想到2013年的时候,我又一次看到了雪中的桃花。
是这年的4月19日,清明早就过了,桃花也早开了,柳芽初绽,竟然下了一场雪。那年的天有点冷,飘几个雪花不足为奇。
没想到,傍晚时候,雪竟然纷纷扬扬飘舞起来,地上白了,房屋白了,树上也积了雪花,光线不是很好,但还能看到窗外梧桐,枝丫积雪,连刚刚舒展的淡绿鹅黄的嫩叶上,也顶着点点白雪。远望去,雪景和冬天没什么两样。
第二天一早,地上还有薄薄的雪,树上的小叶子淡黄可爱。厚厚的一层积雪,压在路边翠绿的冬青上,白翠相映,异常鲜明。
偶然回首,楼的最西头,还有一株桃花!这是一棵古典的桃花,枝条纤细而欹曲,花朵矜持而艳丽,树形小巧而多姿。树下,白的雪,绿的草叶,形成最美的背景。
雪中的桃花,不是在梦中,我就站在它的面前,凝视她。
“好久不见!”我对着多年前的老友,心里默念。
那片映雪盛开的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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