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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洲芳文】流在笔尖的河

【九洲芳文】流在笔尖的河

作者: 西风烛瘦 | 来源:发表于2020-10-02 16:57 被阅读0次

    英子是我们这群人里面最有文艺范的女孩。

    并不是因为她有多文采斐然,只是因为她是我们这帮人中,唯一热衷于把生活记录在笔端的。

    英子大号张春英,名字有多厚重,才情就有多高雅,阳春白雪,下里巴人,不多不少,刚刚好。

    英子的日记,从天气晴,心情雨,到今天喝了两瓶啤酒,一个谢谢惠顾一个再来一瓶事无巨细,明明白白。

    当第一次去到英子家喝酒时,她掏出自己的日记本让我们参观,挨着墙根一本一本的摞起来,蔚为壮观。

    她喜滋滋的指着那及腰的日记本,深情款款的对我们说:“这是我的嫁妆,如果这么高我还没嫁出去,我就从你们里边随便挑一个。”英子抬起手掌,比划着圆嘟嘟的下巴。

    大林领头鼓掌,巴掌都拍地血红。

    01

    大林在这些日记中的比重绝对不少,大概从小学开始,大林就结识了英子,大林说这是命中注定,英子说这是冤家路窄。

    大林从小痴迷武侠,经常把自己幻想成威风凛凛,劫富济贫的黑袍大侠,来无影去无踪,潇洒帅气。于是,那年暑假,软磨硬泡地说服老爹,斥二百元巨资报了个传统武术兴趣班。

    教练来路不正,会的不多,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扎马步,据说当年偷羊败露后,一记骑马蹲裆式,硬生生和主家人对峙了半宿,主人家看不出深浅,只能牵羊回家,息事宁人,这教练一站成名,从此改邪归正,开起了武馆。

    大林可不管这些,只要是江湖上叫得响的名堂,他都爱学。

    于是,第一堂课,教练便毫不藏私地传授了独门绝技——蹲马步,一天蹲两次,一次两个钟头,完全把这些半大小子当成了当年偷羊的自己对待。

    本就是好动的年纪,加上天热吃了一肚子雪糕汽水,不大会功夫,就觉得尿意冲头。大林咬咬牙,哪个大侠不得吃苦,这才第一步,忍着。

    可时间一长就受不了了,毕竟还是肉体凡胎,怎么能跟教练这种猛人比,最主要的,要是尿了裤子,今天回家这顿胖揍肯定是在所难免。

    在权衡利弊之后,大林暂时放下了大侠梦,瞅着教练和看门大爷抽烟打屁的空,兔子般冲进学校的厕所。

    那时候上厕所也是一件很有仪式感的事情,男生总会比比墙上水花的高矮,那天的大林只觉得丹田鼓胀,发挥地淋漓尽致,竟然超过了墙头。

    “啊·······”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从女厕那边传来。

    据英子日记考证,那时她正埋头苦读,研究自然科学。

    后来一次酒后吐真言,那天的英子,为了逃避她兴趣缺缺的乒乓球课,偷跑到厕所,手捧一本哆啦A梦,看得津津有味。

    大林说,那次被叫家长,双方当事人都在场,英子睫毛微颤,不敢和他直视,他内心微微得意,觉得那是王霸之气,压得英子不敢抬头。

    对于那次梦幻的邂逅,英子日记中满篇重复的最多的就是小流氓,小破孩这类别出心裁的称赞,我第一次确确实实的领略了什么叫力透纸背,一片日记,留下了半本深深的痕迹。

    英子说,那天如果没有老师和家长,她能徒手撕了大林。

    从那天开始,大林开始频繁地出现在她的日记当中。

    从那天开始,大林也走进了她的生活。

    “林大宏今天拿来一块巧克力,长相很奇怪,有点像兔子,又缺了两只耳朵,这是我第一次吃巧克力,虽然有些发黏,但是味道不错。”

    “今天翻姓林的书包,发现一盒完整的巧克力,每个都有耳朵,我仔细回忆了一下,给我那块仿佛还有两颗牙印!我准备下课撕了他的口袋。“

    童年的快乐如此简单,像是斑斓的玻璃弹珠,只要对准太阳,总会射出彩虹。

    02

    高中,国足终于走向世界,这可忙坏了大林,放弃了武侠梦的他,转而对体育事业兴趣勃勃,最直接的体现就是对体育课和各类体育新闻如数家珍。

    那时认识大林的人都知道,两件事是大林的禁脔,一是体育课,一是压在书堆下面的体育杂志。

    一次物理老师出其不意地抢了体育老师的课,大林咬牙切齿的在卷子上画了一节课的圈圈,然后在一次物理课上借口头晕,跑去别人班踢了一节课的足球。

    万众瞩目的世界杯,我们唯一一次用教室的电视收看的顶级赛事,中国VS哥斯达黎加,激动人心的入场,大林口沫横飞的分析了半天中国队必胜的八大理由,口干舌燥,2:0,中国败。

    当所有人都沉浸于巨大落差,情绪低落时,一个蓝色水杯跨越了半个班的距离,准确无误地砸在电视屏幕上,看着瞬间五颜六色的屏幕,教室瞬间鸦雀无声。

    那时临近高考,处理结果很简单。

    “考虑到张春英同学平日学习态度认真,给予警告一次,以观后效。”

    “死大林,你欠我一个说法。”英子在日记里的抽泣,也许只有自己看得见。

    03

    大林曾不止一次的和我们这帮狗头军师仔细研究怎么讨女生喜欢,我们都好奇这万年一根筋想讨哪个女生喜欢,可是无论我们如何逼问,大林的眼神仿佛当年那个偷羊教练,坚定、不屈。

    老八最没正形,顺嘴来了一句:“你不跟人家一口锅里吃饭,说啥也白搭,你先得和人家靠得近,不是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么,你不先搂着点,别被人家拱了去。”

    大林深以为然,高考报志愿,清一色全部都是青岛。

    “大学报考青岛,一直是我的梦想,在那个可以海边拾贝的城市,我也想拾到他。我曾不止一次告诉过他,不知道他还能否记得。”英子的日记,充斥着酸涩的哀怨,像层层薄纱,兜头蒙下。

    当那年秋风刚起,大林惴惴不安的出现在英子面前时,英子泪眼婆娑。

    04

    “大鱼大肉还填不饱你的肚子,什么陋习,改掉。”英子大手一挥,一脚踩着一箱啤酒,一脸鄙夷地盯着大林,说好改善伙食,一坐下就嚷着一人来份馄炖,这是得有多抠。

    大林一脸苦闷,我们应声称是,好容易让大林出一次血,必须口口能咬在他心头上。

    “咱刚交了首付,还一屁股饥荒呢。”大林小声嘀咕着。

    一旁的英子如梦初醒:“老板,一人一份扬州炒饭,鸡蛋放双份,不要虾仁。”

    然后她毫不羞涩地对我们说:“都是朋友,今晚AA······”我们目瞪口呆,大林眉眼弯弯,像个小媳妇。

    end

    婚礼那天,英子信守诺言,随她出阁的还有那一摞沉沉的日记。

    大林说,从前你的日记都是我,以后你就是我的生活。

    英子说,等到日记这么高,我们就能坐在公园,一起翻翻曾经的美好。英子的手指,刚好够到大林的额头。

    “所有的梦,最终被着上颜色,我们在海边拾到了自己的爱情。”大屏幕上闪烁着日记的最后一页,两份笔记,一种心情。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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