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张纸币

门被缓慢地推开了。

   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人从黑夜的包围中走了进来。

   她的背已经被生活压得直不起来，满头白发和邹巴巴的脸毫不客气地暴露了她的年龄，已经是耄耋之龄。颤巍巍的身体只有在右手拐杖的支撑下才使得她不至于摔下去，头上裹着的头巾在进门前被肆虐的大风吹得乱七八糟，左手拿着一个边沿坑坑洼洼的褪色的碗，她是来乞讨的。

   已经是晚上九点，这个快餐店里面只有两三个人在吃饭，老妇人向一个男人走了过去。

   她把碗伸向了那个男人，男人依旧在吃饭，似乎没有看见老妇人。

   男人身穿黑色西装，穿着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天蓝色领带塞进了黑色西装里面，大腹便便的他举止“优雅”地在进餐。

   他面前的桌子上是一份汉堡，一份薯条，一杯橙汁。东西本来不多，可是整张桌子看起来凌乱不堪。吸果汁的声音打破了店里原本的沉寂，薯条蘸酱蘸得到处都是，却很小心地护着他的西装生怕弄脏一点。

   老妇人再次把碗伸向了他，这次他说话了。

   “脏不脏，走开！碍着我吃饭了，走开！”说完厌恶地瞥了老妇人一眼。

   “给点钱吧，好心人。”老妇人哀求道。

   “走开，看见你这种人就烦。”

   “再不走，我就叫服务员了，快滚。”

   老妇人没有办法，只得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了出去。

   男人还在吃饭，吃的声音更大了，完全听不见墙上滴滴答答的钟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流逝，老妇人在外面街上来回不停地走，但没有一个人向她的碗里丢钱。一天下来，只有下午五点一个女孩下班时向她的碗里放了几张纸币，她连着说了好几声谢谢。除此之外，碗里再没有多余的钱。

   街上三三两两的人全都拉紧自己的外套，埋着头快速地向前走去，根本不会有任何人在意一个八九十岁站在街边乞讨的老妇人。

因为是晚上，所以很多店铺都关门了。老妇人又走进了之前去过的那家快餐店，找到一个在不起眼的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因为她实在走不动了。

那个男人吃完了，正满意地打嗝，刚想掏出钱包结账时，却发现自己早上因为快迟到忘记带钱包，这时他的脸就像变色龙一样，在短短几分钟里面变了好几种颜色。

男人吃完饭时一脸的满足得意到发现没有带钱包时的尴尬，脸色由黄变成红。这时，他注意到在他邻坐的座位上，有一个淡紫色钱包，它的主人去洗手间了。男人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只要在她回来之前结账走人，她就不会发现什么，所以男人的脸由之前的通红迅速变回了原本的样子。他刚把手伸向那个钱包时，女人回来了。他马上弯下腰去装作系鞋带的样子让女人不起疑。

服务员向男人走来，男人马上不安起来。如果没有付账，他就会被以吃霸王餐为由被保安教训一顿，并拘留派出所，这样他丢了面子，更有可能失了工作。

这时老妇人走了过来，把自己碗里仅有的几张纸币给了服务员并说:“我给他付吧。”就转身走了出去。

男人惊呆了，继而双手放在头上，头低了下去。

第二天早上，一个人躺在了一家快餐店门口。

因为是十二月，寒风尽情地刮着人们的脸。人们行色匆匆，每天的工作让他们焦头烂额，根本不会去管自己以外的事。

当服务员看到很多人聚集在店门外时，很奇怪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她打开门，看到了昨天晚上那个乞讨的老妇人倒在店门外，一动不动。上前去看时，才发现老妇人身体僵硬，蜷缩成一团，身上只穿着薄薄的一件外套，早已被冻死。

她赶忙报了警，她只想到有人在店外面死了，对店里的生意影响不好，并无其他。

警察很快就来了，因为是乞讨的老妇人，所以死活根本不重要。警察们在今年遇到这样的情况无数次，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乞讨的老人们一般都无亲无故，靠别人救济而活，没有别人帮助，就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警察们按照以往的方式，疏散人群，把老妇人弄进警车，鸣笛而去。

快餐店照常经营，人们照常上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