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能够,我要写下我的悔恨和悲哀,为子君,为自己”。”鲁迅在《伤逝》开篇直接说出了涓生的愧意与伤心,随即便说涓生爱着子君,仗着她逃出这寂静与空虚。如若你看完全篇,脑海中总是会浮现出涓生对子君决绝的回答,子君的死,有着涓生的大半功劳。
或许读完你便会问:“涓生爱子君吗?”他好像是爱着子君的,他对子君昔日的音容笑貌,记得真真切切;他为子君的死,感到无可救药的悲伤;他将负着曾同子君欢愉的记忆,走完余下的人生;他甚至痛心疾首地写下为子君的一曲挽歌。可是,涓生仿佛也不爱子君,他厌恶子君一遍遍地温习旧课,他不愿意听子君细碎的呢喃,他觉得自己丢掉了通灵宝玉,从那个怀揣着爱、自由、平等的新式女子,一点点褪色到充满烟火气的平凡妇女。最最关键的是,他亲口对子君说:“我已经不爱你了。”他为自己感到悲伤,顺便拖着无辜的子君,来宣泄自己的感情。
好像子君们的处境从来都是这么艰难。她们被引导着进入了一个新的境界,涓生们替子君们描绘了种种只存在于童话的美景。耳畔似乎经常听见这种承诺:
“等以后好起来我们就不会再这么难过。”
“我会有能力负担起你的未来。”
“我们捱过这一段,未来的日子会更好。”
从五四到现在,涓生们都是这样引导着未经世事的子君,一步步走进一场巨大的幻梦之中。然而,子君因无知而无畏,她决意与过去对立,她如入无人之境。涓生大概也是吃惊,甚至可能会有“只想得到梨子却捡了西瓜”的意外惊喜。但涓生未尝料到,自己亲手雕刻出的完美大理石塑像,未染纤尘的石像随着时间一久,表面的美好逐渐剥落,子君露出了自己的血肉。她是一个人,靠一日三餐生存的人,并非以情取暖,她也需要那种平凡到尘土之中的生活。
涓生坐在书桌前,为自己失败的爱情作了一段深刻的注解:“待到孤身枯坐,回忆从前,只觉得大半年来,只为了爱,盲目的爱,一而将别的人生要义全盘疏忽了。第一,便是生活。人必生活着,爱才有所附丽。”终于在此刻明白了涓生的确是深爱过子君的,他们曾经情投意合,但最终又因为现实种种而离散。没有人单方面的错了,他们只是不懂得如何走出幻想“有情饮水饱”的理想国。
子君与涓生的故事似乎还在一遍遍重演。白昼说爱,夜晚说爱,仿佛这才是必需品。别的要义全盘忽略,待到曲终人散,才发现自己原来是那个两手空空的人。有人不堪打击,痛哭着折返,将感情束之高阁,有人愈挫愈勇,只在失意之际淡淡来一句“拿得起放得下。”他们都对,至少学会了如何自我保护。
逝者已矣,生者仍是负重前行。涓生写下忏悔:“我仍然只有唱歌一般的哭声,给子君送葬,葬在遗忘中。我要遗忘,我为自己,并且不要在想到用了遗忘给子君送葬。我要向着新的生路跨进第一步去,我要将真实深深地藏在心的创伤中,默默地前行,用遗忘和说谎做我的前导......”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