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乡 西乡

但凡你在宜兴住久了，便会发现宜兴话实在有趣，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如果你选一个茶馆喝茶，南腔北调的宜兴话会感觉莫名其妙。东乡的人说，干了一天的活，很“吃力”，西乡的人会说，我开了一天的车，很“来力”，其实他们说的是同一个意思，那就是“累”。对同一事物或行为有不同说法的词语还有很多，比如东乡习惯用船，走路叫波路，西乡是山区，走路叫跑路。

东乡是指太湖沿岸，旧时从南到北有三十八个渎，现在合并民十八个村。渎区的土质沙性重，我们称之为小粉土，暴雨过后地面能快速干爽，走在上面不会有泥土粘鞋。由于受太湖潮汐的影响，不管多么干旱的天气，到了晚上泥土都会潮湿滋润，特别适于种萝卜青菜。这里的人家几乎家家种菜卖菜，亦农亦商，形成了东乡人的语言特色和性格特征。

过去渎区不通公路，出行主要靠水路，每个村都有七八条船，几家轮流使用。张三的左邻右舍都是菜农，他隔三差五就会摇着船出去卖菜，也会帮带着帮邻居卖小菜，通常早出晚归。每天回来，他的船舱里总有没有卖掉的小半筐萝卜或青菜。村上有人问他上哪儿卖去的？他说是西乡。问他卖得怎么样？他唉口气说，不好不坏，自家的菜一船菜还剩下小半筐，都是挑拣下的残次品，带回来自家吃。其实他卖得很好，萝卜很抢手，这小半筐萝卜是故意留下的，为的是制造假象，表示生意不怎么样，村里人就不会跟着去卖，他可以独家卖出好价钱。

西乡是指天目山余脉的北坡的西部村庄，村与村之间看起来很近，走起来很远。山里人靠山吃山，竹笋、栗子、各种山果，还有野兔、野鸡、野猪等野生动物。东乡人去西乡吃山珍，西乡人推荐野猪肚，说野猪吃山里的蛇，蛇会在它的胃里拚命挣扎，野猪每吃一条蛇，胃就会受伤一次，留下一个疤痕，胃的药有价值就增长一些，现在上海人专门下乡来野猪肚，有四个疤痕的野猪肚卖到二千多元一个。今天你们运气好，店里正好收到有两个疤痕的野猪肚，可以壮阳，还可以治胃病，你们第一次来，优惠价500元一份。东乡人听了动心了，立即来一份。其实他们的店每天卖出七八份，哪儿来那么多野猪肚，即使是真的野猪肚，也没有那么大的功效，何况大多数是用茶水浸泡的普通猪肚，购买价不足三十元。

山里人很会讲故事，他们靠这个本领把山贷卖出去，生活反而比湖区的人家富裕，所谓金张渚、银湖父，蚀了老本上戴阜。这三个地方都是山货云集的地方，建有水陆码头，充满商机。如今水运衰落了，山区成了环境优美的风景区，农家乐、民宿，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开辟了新的致富之路。

渎区人变小聪明为大格局，具有现代商业头脑，围绕太湖做文章，治理太湖蓝藻，建设环太湖大堤。如今湖水鳞鳞，鱼帆点点，芦苇成片，白鹭成群，成了旅游观光之地，自行车运动赛道。

宜兴历史上有周处除三害的事迹，周处在东九斩蛟龙，南山杀猛虎，自己改过自新成为国家栋梁。现在的东乡人、西乡人，改掉了过去小农经济形成的旧习气，展现了新的精神面貌，各自利用自己的优势向前发展。方言土语也在变化中，说普通话的人越来越多，有些孩子已经不会说方言了。也许不久的将来，再也听不出东乡口音或西乡土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