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叶小合
“二子,外公走了,你听到了嘛,外公走了,知道吗”。
为女本弱,为母则刚。平日里,一向坚强异于常人的母亲,竟然哽咽如此般,锥心之至。为女本弱,而为女本弱,大抵如此。
简单的整顿行囊,便踏上回家的归途。回家二字,于母亲,则是另一番煎熬吧。
公车上人不算多,位于公车后门空处,倚着车窗玻璃,靠了起来。
想起诸日艰难,童年过往,窗外急忙往后抽离的景象一幕一幕。头顶着玻璃,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后方小伙,拍拍我的肩膀,本以为这货会给我递纸巾。没想到,丫让我往里挤挤,我回过头,轻声抱歉。"吵到你了,我哭得正欢呢"。
环顾四周,空阔如此。那货应该只是想看看,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怂成这样。
我不管他,转过头去,照样倚着玻璃,还有力气,得哭个够。
他们说,要送您回家了。
见面时,您已躺冰封棺木之中。
被打理妆容过的面色发白,褶皱不见,老年斑也神奇的消失了,只是,只是,少些生气活力罢了。
一个人,生命中最美丽的时光竟似消散的无影无踪。一个人丰饶的心魂,竟可以沉默的无声无息。
想着您走的那一刹那,呼吸越来越弱,心跳越来越慢,像一条丝线般河流,在沙漠中艰难的流淌。
流淌,干涸,挥发,至消散,丝毫不见沙粒被细流滋润过的样子。
人们总常说,没有家人朋友,没有牵挂的病人都熬不了多久 。
后来想想,病人牵挂太多应该也熬不了多久。
大抵,是上帝看您太累,早早的把您召回了吧。
想来,也是心疼您。
他们说,要送您回家了。
念及您牵挂之多,思念至深。碎言薄字,以安吾心。
儿女虽然平日里,颇多愁怨。然则筋骨相连,同根而生。些许时光,便可和好,亲慕如斯。偶有轻风细雨,总归晴天朗照。
勿念,勿念。
孙辈诸多,无暇细笔,惟简言之,心系之二人。
孙女燕儿,自幼丧母,后又失父。自为艰难,命途多舛。上天佑之,善如其母,伟如其父。孙婿磊儿,颖悟多孝。亲朋所遇难事,常尽其力,举其财。路已明,微光,欢乐常在。
勿念,勿念。
幼孙祥儿,尚未成年,求学途中。平日里,诸多淘气,不失本心。长大成人,人字书简,一撇一捺,写来方便,实则不易。
鲲之大,不知几千里也。成材之日,点寒灯,置清酒,无忘告之。
勿念,勿念。
他们说,要送您回家了。
心系之事,均已告知。
忧其年迈,勿忘闲时归来。
家中地址,细告之。庄北首户,入庄土路之西,路旁有水,三间瓦屋,高而旧。南为铁门,刷有红漆,西北之侧有小木门,木门之后,挂有钥匙,多年未变。院内有柿树,亭亭如盖,夏时高于围墙,果实甚多,极易识认。
勿忘,勿忘。
而今之后,独往独来,无伴无依,幽如灵,孤如雁。
每念及此事,清眸闪烁,痛心不已,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时间不早了,一刻也等不及了嘛。一刻也等不及了嘛,可时间毕竟不早了。
想到要傍近您的父母,方不至于难过吧。
准备好了嘛,您要回家了。
谨以此文,献给远行回家的外公。
今当诀别,念,念,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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