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快七点的时候，检查晚办公的人员马上就到了。
一向积极准时的丽姐带着一股寒气，一边推开办公室的门，一边急匆匆地解下头上的围巾，朝着对面桌上瞥了一眼，愤愤地说：“咱组长呢？李森看班去了还没回来吗？我得跟他说说这件气人事！太气人了！”丽姐停了下，又打起连珠炮：“自己的屁股还用碗盖着呢，倒管起我们来了。”
敏姐正在手机上查资料，抬起头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丽姐，她知道，丽姐是藏不住话的，一会儿就会竹筒倒豆子一样说个清清楚楚。丽姐在学校里信息来源广，说话信息量大，学校里那些机密不机密的事件很少能瞒过她。
“丽姐，怎么了？看把你气得，别气着自己了！”
“怎么了？给你说说你也气。咱们考完试，咱们年级领导还没有批评人呢，你知道吗？咱们在高一那里受批评了！大王说咱们成绩不好，拖学校的后腿。说咱们给整个历史学科丢脸，说咱们教学改革迈不开步子，说咱们差的还在后面呢……总之，说得多，说得难听！”
“哦，你说现在这长臂管辖，从国外蔓延到咱们学校了？”敏姐笑着接了一句。
2.
李森从教学楼上回来了，正好听到丽姐她们愤愤不平的谈话，赶紧问明情况。
今天上午学校领导班子开会，一位学校领导总结高三上次的考试成绩，说有几门学科这次成绩不理想，特意说到了高三的历史，并语重心长地跟历史学科的权威代表也是一年级包级领导的“大王”说：“你这学科带头人，要想想办法啊！咱们学校的历史可是老大难了！”
一般的“学科带头人”，听到这些有损整个学科尊严的话，要么会据理力争，要么会客观分析情况，表明这是偶然现象，情况会改善的。可“大王”不，“大王”转头就给自己管辖的一年级人员开会，说了高三存在的许多问题，并直言“学校为什么不能实行通盘管理？如果三个年级的历史学科都归我管，我早就让它改变面貌了”。
乖乖！这话刚说完，就有“漏气筒”把它全盘漏给了放学回家的丽姐。
3.
办公室里人坐齐了，大家也纷纷议论：高三，最不缺的就是考试。几乎每个星期都有大大小小的考试，各种联考名目繁多，豫北九校联考，三十校高师联考，金太阳联考……
考试，是法宝啊！以前人常说“考，考，老师的法宝；分，分，学生的命根”，不，现在，“考，考，是领导的法宝”。领导想找碴，想整顿，都可以拿考试拿成绩来说事。
这次的考试成绩数据出来了，不够理想是真的！高分，有些稀缺，文理科总分最高的，在三十所学校中，只能排到十几名，这显然不符合一向对高三寄予厚望的学校领导的要求！领导的希望是能有一两名学生进入前十名。
老师们干的是良心活，无须扬鞭自奋蹄。往往学校的各项评比数据还没有出来，勤快的操心人就自己先在电脑上计算了数据，拉出了表格，自我评比，自我检讨，自我查找原因了。也可能因为这一段只顾讲选修内容，原先的知识有返生现象。这一次的考试内容主要是老知识，所以影响了学生的整体成绩。
这届高三的包级领导刚刚接手，是老校长卸任后，由新晋校长委以重任的，所以还在笼络人心阶段，基本比较仁慈，能看到大家的干劲，也了解学生的实际，高一高二时成绩都不算突出，到了高三想突飞猛进，估计有困难。毕竟整体成绩没有倒退，还能进步不少，他已经比较认可了，高三老师学生的压力普遍大，是要备着九条命才能闯过来的。
可是，从高一年级那里传来的消息，让整个办公室沸反盈天了。大家不害怕来自外界的攻讦。因为学科之间有竞争，有些人喜欢对别的学科指手划脚，大家能忍受。但是，来自内部的同学科的诋毁确实受不了。
这个“大王”，一贯奉行外行领导内行的做法，近来鼓吹所谓的“探究性学习”，每节课只让讲二十分钟，在教室外面听到讲课声就推门进入，把老师拉下讲台，美其名曰：教学改革就要硬性推行。
他对物理数学老师说，课上不要讲公式的应用，要重点讲公式的推导，让学生发挥主观能动性。数学物理老师不同意了，请问哪一个公式的诞生，是一节课四十分钟就可以推导出来的？科学家们耗尽心力，一年两年三年能推导出一个公式吗？
别人造了灯泡我们不用，然后自己回家研究灯泡怎么研制出来的？别人造了飞机我们不坐，自己回家也研制飞机？这不是对人力物力的极大浪费吗？现阶段的高一学生不具备搞科研的能力，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学习新知识，运用新知识。
可是没有人能撼动他“学霸”的地位。
现在指手划脚到高三年级组了？这有点越俎代庖。李森不高兴的是：自己很多时候还被认为是“大王”的同道，可“大王”这样拆自己的台，不很地道。
怪不得很多人不愿去他所带的年级，他给本年级开会时候说：我这就是收容站，别的年级不要的老师都到我这来了。这打击面要宽到太平洋了，所有人都恨得牙痒痒，丽姐经常背后回击他：你怎么不老死在高三？你怎么也下到高一了？
4.
这件事在办公室酝酿了几天，终于，又一次考试结束了，各项数据也出来了。丽姐又旧话重提，拿起李森的手机说：森，给咱的评比数据发到大群里，这个大群就是同一学科的总群“国学研究”。“大王”，一向深居简出，很少加群，前两天才被他老婆拉到群里来。
“嘀嘀”，信息刚发到群里，丽姐就拿起手机在群里回应道：“咱考得不错啊！”
“敏，赶紧附议！”
敏姐拿起手机发了一句：“真乃意料之中！”
周围的姑娘小伙纷纷在群里发出各种“棒棒哒棒棒哒”的表情符号。
高一有个老师被这热闹惊动，也给凑了个“棒棒哒”的表情。
迅即，好像意识到什么，她撤回了。
丽姐看动静差不多了，指挥李森说：李森，说句话。
李森立马在群里发了一句话：发错了（附带一个哭泣的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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