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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红枣乔饼茶》颖瑶 手绘
小时候，我常常厚着脸皮赖在表姐身后，跟她一起回她的外婆家，完成乡村小妞儿走亲戚的梦想。
我自己的外婆家，太近，近到只有20米。妈妈每次作势打我，我就开始鬼哭狼嚎，外婆马上踮着小脚来了，妈妈的楠竹枝总也落不到我身上。每天去大舅小舅家数十次，吃香喝辣，顽皮捣蛋，临走时外婆狠狠地说：“吵死鬼！明天不要再来了！”第二天一早，舅妈就来接我们，怕妈妈计较外婆的狠话，不许我们下去。
舅妈爱客气，石灰坛子里藏着经年的乔饼，厚厚一层糖霜，包裹着桔皮。客人来了，仔细切出薄薄几片，配几颗红枣，滚烫的开水冲下去，霜糖立马淡去，开水变成诱人的浅橙色。茶碗上搁一根筷子，舅妈恭敬地端出去，招待坐在堂屋里的客人。
小孩儿是没有份的，只能眼馋地看着客人，轻轻吹气，小口小口喝着红枣乔饼茶。
那时候好盼望长大，大到做客时能斯斯文文地享用一碗红枣乔饼茶。
可惜未能如愿。
九岁时随父亲返城，几经搬迁；外婆逝去，舅舅舅妈客居珠海，估计没有多少机会泡上一碗红枣乔饼茶。
2017年秋天，爸妈相继入院，一左一右躺在病床上，电话里总说没事儿没事儿不用回不用回，我和弟弟们却知道，父母的健康步入前所未有的严峻光景。
幸好有表姐一家。
童年时跟着她吃香喝辣，睡她家的床吃她家的饭追她家的大公鸡，分走舅舅舅妈给她的爱，惦记着她家那一碗没喝到的红枣乔饼茶……
中年时放心地把生病的父母托付给她，任由她和姐夫奔走于医院与家之间，探望、陪聊、买菜做饭送饭……父母与他们说话更自在，更放松，不用小心翼翼抬眼顾及和我和弟弟们的臭脾气……我们总把那些不能对别人发的火，通通甩在父母面前。
写至此，泪盈于睫，心里堵得难受。既为不能回乡尽孝而难过，也为我笨拙的说不出口的感谢而内疚。我总是这样，在课堂上妙语连珠，在聚会中侃侃而谈，却对该深深感谢的人，说不出“谢谢”。
我期望有一天，我能买到记忆中的乔饼，为我的父母与表姐、姐夫，为我的舅舅舅妈，为我想感谢的人，沏一碗红枣乔饼茶。
上面文字为2017年的旧文，时间过得飞快，7年过去了。2023农历年底，父亲张罗了一场聚会，盛情邀请表姐一家来惠州过年，我得以安排了几场活动，和姐姐一家度过许多欢乐时光。在惠州西湖边的茶社，煮茶品茗赏花，看他们打家乡的纸牌，快乐胜神仙；又有一日，买了十来张电影票，全家老小倾巢而出，为《热辣滚烫》捧场；海滩上放烟花，阳光下赤脚追逐浪花，父母坐在一旁，笑眯眯地看我们在石缝间翻找螃蟹……
虽然没喝上红枣乔饼茶，但看到各家的孩子都积极上进，各家的老人都健康平安，就已经心满意足。
《在惠州，围炉煮茶》颖瑶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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