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阪的夜幕已经降临,可飞往东京的航班依然不能起飞。小野君焦躁不安地坐在关西国际机场候机大厅,听着广播里的工作人员用甜美而温柔的声音,说着既专业又礼貌的措辞,总之就是,飞机延误,启程时间不定。
小野君在肚子里暗暗骂娘,只是飞东京,一个多小时而已,至于误成这样吗?同时他也暗自庆幸,从东京到悉尼的航班,要到次日才起飞,不论这一班如何延误,总该不至于耽误到明天下午去吧!
从大阪到悉尼的直飞航线迟迟不开,小野君每次都要在各种城市转机,也算是让他走过了许多地方——什么香港啦,吉隆坡啦,台北啦,马尼拉啦,首尔啦——尽管他所能看到的,仅仅是这个城市的机场建设而已。这次,他因为要顺便去东京给朋友捎件东西,而选了需要过夜的中转航班,却没想本该下午起飞的航班,竟一直延误到了夜晚。
小野君沮丧地掏出手机,给东京的朋友传简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起飞,不用接我了。然后,他重新揣起手机,绝望地将身体靠在座椅上。
“在机场等待一架不知何时起飞的飞机真是这世界上最浪费生命的事。”他郁郁地想。
大阪到悉尼是小野君每三个月都要飞一次的路线。他的未婚妻阳子被公司派到悉尼两年,那时他们刚刚订婚。阳子是个事业心爆棚的女人,不愿意放弃这样的外派机会,软硬兼施地说服小野君服从了她的决定。临走时,她向小野君挥手道别,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正好迎上太阳光,闪闪发亮。
于是,小野君开始了与阳子的异地生活。本来,他是很灰心的,生性不太乐观的他对两年的分居毫无信心。他甚至想,那枚九十多万日元的钻戒,怕是要白买了吧。
阳子很快就投入了新的工作与生活中,在悉尼安了小窝,结识当地的朋友,在周末出去做短途旅行。小野君蹲在家里的电脑前,看着阳子Facebook页面上的日新月异,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他们终于在阳子到达悉尼的三个月之后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人往往是这样,在情绪失控时会有意无意地说出许多既不发自本心又让自己后悔的伤人之语。当小野君说出“早知道这样,何必要订婚”时,阳子的锋利辞色与尖锐态度竟然消失了。她安静地听完了小野君的抱怨与责怪,说:“我周末回大阪一趟,我们好好谈谈吧。”
不论如何争吵,小野君还是去机场接了未婚妻。彼一时的火气早已销声匿迹,小野君在见到阳子时,心中泛起的,早已是满满的愧疚之意。阳子倒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给了小野君一个热情的拥抱。
“飞往东京的乘客请注意,您乘坐的JL124次航班,由于天气原因无法起飞,请您耐心等候。我们的工作人员将为您发放食品。耽误您的行程,我们深感抱歉。”
小野君领了小袋包装的面包,回到座位上。已经是晚上八点二十七了,本该饥肠辘辘的他,却感觉不到任何的饥饿。他又想起了那年阳子回来的情景。
“我们这样不行的,还是想个办法吧。”阳子盘着腿坐在小野君的面前,安静地说。
小野君低着头不做声,面对着阳子,他觉得自己平时的负面情绪和那次的脾气都好没由来,可若是说,让他保证今后再没那样的事,他好像又做不到。
“亲爱的,”阳子继续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在那边的生活跟你没有关系?”
“并不完全是,”小野君勉强地开口,“只是看着你认识了很多新朋友,去了很多地方,许多东西都让我觉得并不属于我的世界。”
“那么,如果你过来一次,亲眼看看呢?我的那些朋友,都对你很好奇呢。”
小野君抬起头,看着阳子透彻的眼神,一时间愣住了。他并没有想过要参与到阳子这种暂时性的新生活中,他认为他只需要等她回来就好了。
阳子见他不回答,轻轻一笑,说:“这件事你慢慢考虑就好。我这次连着周末能待三天,你还是先带我去吃我最喜欢的铁板烧吧!”
“飞往东京的乘客请注意,很抱歉地通知您,您乘坐的JL124次航班,由于天气原因今天无法起飞。工作人员将为您安排住宿,需要退票的旅客请联系我们。耽误您的行程,我们再次致歉。”
小野君早就忘了生气。他本想退了票,可又实在懒得折腾,索性睡一晚,明天要是还不能起飞,就去坐火车好了。
那年的那个周末,阳子回来,又走了。
小野君还没有对阳子的提议做出任何回应,阳子也很有默契地没再提起。
转眼间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了。阳子在社交网络上依然活跃,盘桓在小野君心中的不适与气闷逐渐又聚拢起来,伴随着的还有那种日渐强烈的思念。
要不就过去看看吧。这个念头突然蹦了出来。
小野君很快就喜欢上了阳光沙滩的悉尼。阳子带着他去吃海鲜,去歌剧院,去参加朋友得狂欢派对,玩儿得不亦乐乎。机场送别之时,小野君说:“以后我尽量每三个月过来一次吧。”
阳子笑魇如花。
飞机第二日上午才起飞,到了东京机场,紧紧张张地换乘之后,小野君终于坐到了飞往悉尼的班机上。
他望着机翼上的大袋鼠,心想,阳子,我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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