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阴历四五月份，立夏前后，正是樱桃上市的季节。超市里，街边水果店里，都把刚到货的樱桃摆在很显眼的位置。

这些樱桃大多数颜色深红，红得有些发黑，一个二个长得就像用红木雕成，又抛了光的圆珠子。每个樱桃大小也都匀称，卖相真好，取价也昂，都几十块钱一斤。 

这跟我童年印像中的樱桃真不一样。   

那时我在六小上小学，六小就在牌坊街上。妈妈在和平街北段的服装厂上班。从妈妈上班的地方到我学校，要经过牌坊街跟和平街交叉的十字路口，走路只需要几分钟。  服装厂的工作虽然很忙，但妈妈只要腾得开身子，估计到了放学时间，一定会到六小门口接我。 

十字路口西北边临街的地方是个小卖部。小卖部不大，印象中它木门槛很高，铺着黑瓦的屋檐伸出街边很远。里面卖些烟、酒、饮料、饼干、打火机之类的东西。  记得它的货柜上还卖一种叫“杏花村”的酒，白瓷酒瓶装的，上在还画着一个吹笛骑牛的牧童。那时刚学过“牧童遥指杏花村”，所以觉得很亲切。 

因为是路口，小卖部门前车来人往，非常热闹。常常有人在小卖部的屋檐下，摆上个竹筐竹篮，卖些时鲜水果，像草莓、鸭梨、葡萄、青苹果。妈妈知道我最喜欢吃樱桃，经过小卖部门口，只要有樱桃卖就会给我买。 

这些樱桃都放在竹篮里，卖樱桃的都是附近农村人。他们为了显示樱桃是刚摘下来的，还很新鲜，常用樱桃树的叶子垫在篮子底，把樱桃放在叶子上面。红的红，绿的绿，红得娇艳，绿得青翠，真是让人一看就想尝尝鲜。   

小贩卖的樱桃有两种颜色，一种是橘黄，一种是鲜红，都很鲜亮。拿起来一看，亮得可以透光，个头也比现在的樱桃小一些。拈一颗放嘴里，轻轻一咬，果肉很软，水分大，很甜，口感跟葡萄有点儿像，但又没有葡萄的酸味儿，真真是水果中的妙品。 

樱桃一般都卖几毛钱一斤，有点儿贵。那时妈妈一个月的工资才几十块啊！  妈妈每次都给我买一小包，到了厂里在水龙头下洗一洗，她接着忙去了。我就坐在旁边，从塑料袋里捏住樱桃的细柄，一颗一颗地往嘴里送。妈妈从来一颗都不吃。   

古往今来，文人骚客，写樱桃的诗句真是太多太多了。我独爱南宋蒋捷的那句“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这是写樱桃吗？也是，也不是。写得好不好？好极了！   

立夏那天，下了一场透雨。先是天边淡墨色的乌云翻涌，天色暗了。突然，天光大亮，豆大的雨点就落了下来。我在楼上从窗户往外望，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暑气顿消。雨点打在空调外机的铁皮罩上，“嗒！嗒！嗒！”不停地响，倒也得了古人听雨之趣。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那些过去的时光，把我抛到了现在谋生的异地。 

几百公里之外的家乡，这个时候也在下雨吗？两仪街上，听蕉书院门环上的铜绿是不是更深了？初夏的雨落在新绿的芭蕉叶上还会发出动听的脆响吗？雨后小城的街边上还有卖樱桃的吗？   

我想念家乡夏天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