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中午带毛桃逛汉街，正热的时候，一个小丑裹着严严实实的行头，出现在我们身边。
小丑，二十出头的一个小姑娘，长得其实不错。身上系着一个黄绸布袋，沉甸甸坠着，脸上冒着细汗。一瞬间，我想起了唐僧师徒，他们冒着酷热，披着袈裟挑着担，汗流浃背，正往火焰山方向赶去。
小丑刚来，没来得及将她的黄绸布袋解开，不知葫芦里卖着啥药，孤零零在那站着。没有表演，没有节目，没有表情，行人经过，匆匆瞥她一眼便离开。
没有人为她停留。
不知怎么，我想起了某年在三亚遇到的一个人。那是清晨五六点钟的光景，我从酒店房间出来，在走廊里碰到一位小姐。她边走边打电话，从她跟同行简短的交流中，得知她遇到了一个不错的客人，被包了一夜刚出来。我们一起乘电梯，一起下楼。在酒店门口，都停住了，外面下着大雨，我们都没带伞，清晨的三亚冷得让人打颤。我们站在酒店门口等出租，彼此不说话，她浓妆艳抹，缩着头，看着冷雨发呆。那一刻，我简直有些怜惜她。
系着黄绸布袋的小丑，在伏热天落寞地站着，同样叫人怜惜。
她站立了一会，终于把手伸进布袋，从里面拿出一个气筒，开始打气球。
我对毛桃说：快过去，去找那个姐姐要一个气球。
毛桃眼热地看着小丑手里逐渐胀起的气球，身子却在往后退缩。
旁边还有一个小朋友，同学的儿子，叫天天。我要天天过去，天天也不肯。
一转眼，小丑已把气球打好，可是周围却没有人拢来。
我上前两步，走到她面前，看着她。她把气球打好，环顾左右，抬眼看到我，我冲她一笑。
她一怔，随即笑了，手上麻利地动了几下，变魔术一般，一顶漂亮的气球帽顷刻出现在手里。然后微笑地过来，给我戴在头上。
小丑又开始打气球，我招手让毛桃和天天过来。小丑宣布她的规矩：石头剪刀布，和她划拳，赢了就可得一顶漂亮的气球帽。
不久，毛桃和天天都得了一顶漂亮的气球帽，高高兴兴地离开。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小丑开始忙起来。
我跟她用手势打了一个招呼，也离开。
路上，毛桃问我：爸爸，别人要划拳划赢了才有气球，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有划拳就有了气球？
我答：因为爸爸长得帅。
毛桃：可是我也长得很帅啊。
我：第一，你要长得帅；第二，你记得要冲小丑微笑；第三，那时候旁边还要没人。
毛桃似懂非懂“哦”了一下，不再追问。可是我觉得，他真正懂得这个道理并能够做到这一点，至少要二十年以后了。
很想跟他讲一个故事，《一千零一夜》里头的。那个富商麦基顿丁大限将至，叮嘱他的独子，那个漂亮的公子哥阿里·沙琳——
“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你应该心甘情愿地多做些好事情；对人必须经常保持和蔼可亲、慷慨为怀的德性，……如果你能体恤可怜人的处境，那么比你高强者就会向你表示同情。”
这是很好的遗言。可是我现在还不能讲给毛桃听，还是要等他识字后自己看这个故事。如果他看到这句话，眼前一亮，自己把它记下来了，这句话才能对他发生作用。
李后主
六月二十日，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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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要朝小丑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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