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工作时,办公楼旁边有家手工哨子面小店铺,老板是个漂亮的女人,皮肤白皙,大眼睛,牙齿白净整齐,头发茂密,挽成发髻,说话不紧不慢,音量小,一脸的笑容,话不多,不卑不亢,但甩起炒勺来,电光火石,动作麻利,干净利索。雇员是从甘肃来的小伙子,大个子,满嘴特别难懂的特土的土话。老板娘负责掌勺,小伙子负责擀面,主打产品两种,一种是汤哨子面,另一种是干拌哨子面。
店面很小,只有四张桌子,用餐和工作间没法完全隔档,只能用门框隔开,小伙子擀面,老板娘炒面,顾客等面,相互都可以看到,点餐做面的进展可以看到,也就有了中途改点餐的可能,本来吃个汤的,一看人多,仿佛暗示着下一顿也得等,于是改成拌面,吃扎实一些,不吃亏。
哨子面不贵,可汤可干,汤的便宜一些,一块五,干拌的两块五,过油肉的贵一些。当时,单位不允许开食堂,大伙儿中午经常在此就餐,后来周围几个单位的,再后来这家店的存在,相当于现在网红店。
那时,机制面刚刚走向市场,可以从手工擀面解放出来,大伙儿还徘徊在家里到底是费时费力擀面,还是将就一下机制面的时候,口感,这个挑剔的味觉元素,固执地刻在大脑里,手工面的劲道,嚼劲,滑溜,爽口,挥之不去。不麻烦自己,可以选择麻烦专业面点师傅,食客们小心思里还有物有所值,当然老板娘让人舒服的姿态,就餐的愉悦感,让回头客源源不断。
大伙儿迷恋的口感,是手擀面特别的嚼劲儿,有执念。这种口感,来自对面团的降伏,俚语说,打到的媳妇,揉好的面,每份手擀面,至少三遍的反复揉搓,所以,面团特别的硬,一些家庭的男人,只会擀面,也是因为,手擀面团需要很大的腕力,手劲儿要大,奈何家庭主妇呲牙咧嘴的劲儿也不能达标,男人们为了那口面,才被迫上手。夏天的小店里,穿着二流背心的小伙子,背部变幻起伏的肌肉群,随时提醒食客们,这碗面超值!
几年后,由于夸张的孕吐,闻不得牛肉味,吃不了任何肉,不沾鸡蛋牛奶,每天大着肚子去吃手擀哨子面,咦,吃饱了肚子,也留下了遗憾。后来,老板娘的大女儿医学院口腔科毕业,二女儿大学毕业,再后来大女儿研究生毕业,老板娘关店了,小伙子回老家结婚了。在路上,碰到老板娘,她说她下岗时,工龄买断,社保没有交够,现在一家小饭桌做饭,把社保交够,但手工哨子面没有再做过。
当下,纯手工擀面已不见踪迹,在大城市的名店见过明厨亮灶现场制作,但看着轻松自如的动作,不可能有那口嚼劲儿,最接近的,是机器和面,手工擀面的半手工面。北京冬奥会闪亮登场的炒菜机器人,让手擀面食客们的侥幸彻底破灭,机制炒菜都要普及,何况机制面,手工哨子面,再见吧,面食江湖!
手工哨子面,口感,口感背后,狡猾的妈妈基因标记,无所不能的妈妈,力大无比的妈妈,妈妈的烟火,妈妈的温情,妈妈的厨房,一个年代的标记,一种味觉的记忆,暂存着,且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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