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不同

这条走了几年的长街，倏然发现多了家童装店。

倘若我没记错的话，它曾是家药店，只是不知何时装潢剥落、门匾添新，在我不留神间换了幅模样。也或许它本就没变过，一向如此，是我记错了。

当然，只要踏进门面，装作不经意地问上一两句便能得到答案。但我不想。

不想。

是药店还是童装店，好像没什么不同。

不是我战胜了心底作祟的强迫症，也并非还有很多问题更为烦人，只是忽然地、比上一秒到这一秒更短的时间里，我发现所有事都没什么不同。

常规赛和季后赛都是比赛，没什么不同。

第一季和最终季都是电视，没什么不同。

复联四大结局死谁都是死，没什么不同。

你站在离我一万五千九百米的地方，要高兴便高兴，要烦闷便烦闷，是阴云密布或是霁日光风，对我来说也没什么不同。就算你业火三丈，想举起钉头锤送我下地上天，也得驱车一小时，足够我踌躇后事。

是土葬还是火葬，当然没什么不同。

我看着你假戴王冠，学插兜浮夸，要么着了魔，要么聊天方式不搭，但奈何天生好心肠的我，有时也姑且顺从这没点王者风范的王者。不需你日理万机，自有我披荆斩棘，把来路的妖魔鬼怪妥帖驯服成听话的机器。你想要摘星辰，我陪你坐湖畔钓月，若还要天地颠倒，我也试着向斯派洛讨要瓶中的黑珍珠号。可你学谁不好，非要学渔夫的老太婆，每日猜心思，寻找畸形交流的正确方式，继续猜心思，猜不透也得尽量付出心力，诸神保佑啊，我日夜沙海垂钓，最好能碰到一条会猜心思的金鱼。

在找到金鱼之前，我还得不定期把脑袋劈开塞上一浴缸盐水，清洗斑斑锈迹，顺便种点百科全书由脑浆哺育，好应对你随时审问。像囚犯，也像是奴仆，要惶恐刑罚不期而至，也要虔诚道早晚安，时刻伏低头屈下膝，以成全你女王风范。

我知道你全身都是奢华宝物，随便打发点就足够我俸禄，暂时抓稳你的手了必然是种荣幸，所以务必要成为一位献殷勤的好手。

也知道你百里挑一，而我碌碌凡夫，借几生努力才修来看一场电影的福分。当电影散场，爱恨都落幕，你短暂的垂青也等到该续费的时候。

但没什么不同。

我不是英雄，也不曾被你授爵，骑士有长剑圆盾，而我望向兜中，称得上是金属的只有五毛硬币。当灾难临头它或许也能发出响铛铛的声音，但同样能害我毙命。我没道理以此拼命，也没必要为你扛起命运。这战场鼓声激昂，箭如蝗飞，有震碎耳膜的咆哮，有淹没眼眸的血海，我从尸骸里爬出，既恐惧也疲乏。

女王的旗帜会永不倒，可我想逃。

是死在漫无止境的战争里，还是死在逃亡的路上，没什么不同。

过去的三年，和过去的一天，扯下漫天星辰，和心底波澜不惊，也没什么不同。

你高兴也好，冷漠也罢，像巫师每个赛季都得去钓鱼，权游每年都被提前剧透，依然没什么不同。

我纵然爱极了日出，也坦然接受日暮。

认识你已有许多年，倏然发现你有些陌生。

倘若我没记错的话，你曾是十二点后的辛德瑞拉，只是不知何时拾回了水晶鞋，在我不留神间成了玛丽斯图亚特。也或许你从没变过，一向如此，是我记错了。

当然，只要放下君臣尊卑摊开来说，总能得到答案。但我不想。

不想。

是良善的灰姑娘还是骄纵的女王，好像没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