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逼仄,苔藓侵蚀了青砖,岁月留下的痕迹,深浅不一。墙角,野生的凤仙花开得正盛。锈蚀的门锁,倾斜的烟囱,还有萎靡的瓦松苦苦地支撑着断壁残垣。清凉的雨丝,漫不经心地飘着,淋湿了我的头发,迷蒙了我的双眼。我仰着头,虔诚地伸出双手,努力地想接着下落地炊烟。脚边,偶尔一两只嶙峋的野猫匆匆穿过。
先祖们怀揣江南故里的皂角树种,泪水淹没阊门的石墙,长江浩瀚,小木船摇晃的梦里,塞满回家的渴望。在江北这个四面环水的小村,卸下无奈,披星戴月,繁衍经年。村子东南角,对着虎丘的方向,先祖们的灵魂,在隆起的坟茔中沉睡,在碧水浸泡的梦境中望乡,一眺便是六百年。浓浓的乡愁,一辈辈心传:“扶社”的堂名,谨记“诗书守业,敦厚传家”,这是家的记号!
因生在水乡,小河便如保姆般伴随了我整个少年的时光。我常常光着脚闭着眼站在松软的田埂上,听风刮过葱茏的苇叶,默数着沙沙的响声。那时的我和小伙伴们,泥鳅般地钻进钻出,摸河蚌摸螺蛳,一个个被晒得黑不溜秋。偶尔也会,提着鱼竿,被大人揪着耳朵提回家。而今,河水不再清澈见底,已是微微泛黄,鱼和虾也似乎绝了踪影。水花生早已不在乎生在水里还是岸边,发红的茎杆像醉汉般撒着酒疯。菱角和野藕疯狂的抢夺地盘,缝隙中的水葫芦顽强的昂着头,炫耀着它那鹅黄的花朵。
父亲在默默地侍弄他那块近水的菜地,满架的豇豆,错杂着丝瓜,密密麻麻地挂着;十几株挂满果实的西红柿;整齐的韭菜畦;还有几种叫不上名的蔬菜。我问父亲,这许多菜根本吃不完,为啥还要种这么多?父亲直了直佝偻的腰,轻轻地说,现在不是你们小时候,缺这缺那,种菜已不是为了吃,就当娱乐了,锻炼锻炼身体,老喽!一句老喽,我的眼睛不争气的湿了起来。
父亲在灶下添着柴禾,灶火红红地笼罩着父亲矍铄的脸庞,一股烟从灶膛倒流出来,父亲被呛得连连咳嗽。我亲自下厨,炒了一桌子的家常土菜,不胜酒力的我,陪着快八十岁的老母亲喝了两小杯,听母亲叨叨家长里短,特别是过清明时家族子孙回村祭祖的盛况,说到动情处,母亲的脸泛起了微微地红晕,而后老人家用近乎浑浊的眼光端详着我,说,儿呀,父母在就有家呀,你们姐弟岁数再大,在父母眼里永远都是孩子。看母亲一头白发,我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涌了出来。
入夜,虫鸣夹着哗哗的雨声,听着父母轻轻的鼾声,我辗转反侧。明天,我又将带着无尽的眷念远去,不管身处何地,家,都是我永恒的念想。
家,永恒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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