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少年情

我总是会有一种错觉，觉得我儿子，就是我外甥。

因为，他长那么大了，有那么高了，站在我跟前，不比我矮，不比我瘦，皮肤比我黑，四肢比我粗壮，虽然只是个少年，却很快要高出我之上了。我要把他往大人的身份来看，要对他客客气气才行。

每到周五，他都从学校坐公车先到我公司。为了跟妈妈单独相处两个小时的自由时光，也为了去妈妈那里蹭一份美食。

悠悠少年情

他到我这里来，是绝不多说一句话的，因为他有他的《结结炙天使》要看，而妈妈，也在忙于自己的工作。美团上的美食到手后，他闷头吃着，吃得呼啦呼啦响，然后随着电视情节，时而呼哧呼哧大笑一番，时而屁股寂寞难耐扭动几下从而使凳子发出几声咯吱咯吱的脆响。

我们，算是很默契了，我这里，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他那头，《结结炙天使》里的男女主演说着我听不懂的日本话，母子两个各司其职，但又相安无事。

他的热衷少年悬念片的专注的模样，但同时对他母亲有几份依赖的神态，使我自然而然地就想起了以前。

我的外甥小斌，曾经也是一个跟他性格、体格都极为相似的男孩。

外甥，是大姐的儿子。

悠悠少年情

虽然我是个长辈，但其实我们的年龄只相差八岁。因为他是老李家最大的孙辈，而小时候，他又长得特别萌纯与可爱，老李家上下没有一个不喜欢他的。那时候，我们还住在老家乡下里，姐姐嫁出去的地方也不远，未了了却外公外婆对外孙的思念，姐姐总是隔三差五将孩子带到娘家来。外甥小时候，有很长一段时光，是在外婆家渡过的。然后，有一年，我还转学到了姐夫的家乡，我上中学时，他也混进小学学堂了。又过了一些年，爸爸做生意办工厂，需要姐姐过来帮忙，她一来便拖家带口，孩子又跟过来上学了。严格算来，在我的童年、少年、青少年时期，我的外甥是一直伴随在我身边的，我们的感情非常深厚。而那时的我，也不过是个孩子，毕竟与他年龄相近，所以我们也打打闹闹磕磕碰碰过，经历了“少年不知愁滋味，好友不分长辈小辈”的悠悠岁月。

但有一年，非常不幸，姐姐和姐夫的感情分裂，姐夫也因为超生，被单位开除公职，他只得出走外地创业，而姐姐也将孩子抛下，只身一人去了遥远的江苏。当时小外甥寄养在外公外婆家，而大的，就是这一个，他寄宿在他二伯家中，也升入初中了，那时刚好十四岁，比儿子现在大一点点。

悠悠少年情

我那时刚刚参加工作，在广西贵港。那年我回到湖北家乡，我去他二伯家看望他，然后把他带到外公外婆家。他是属于后天发育的，十五岁以前，又瘦又矮，到了十八岁后，才开始猛往上飚。十四岁时，依然很瘦小，大概比现在的酷儿高不了多少。我那时要比现在胖得多，一穿高跟鞋，总误以为自己很高大，站在他跟前，我就是个大人物。大人物，就应该保护小孩子！

我带他在路上心急火燎地走，他不与我牵手，如果他走得慢，爱在路上左顾右盼，那我一定会一遍遍地吆喝他。我知他是少年，爱贪美食，容易饥饿，一看路边摊有好吃的，我会马上出主意，我们坐过去“撮上一顿”，我会点一堆他爱吃的，而自己的那份却点得比较少，如果最后他实在吃不了，我会吃他剩下的。去驿站买车票，我会放一个行李包在他手，再叮嘱他在一边候着。等我买好票过来，他果真还老老实实站在原位，然后，我们双双对对爬上班车。但在车上，我们两人坐在一起，却极少说话，因为他不是看着窗外，就是低着个脑袋。可是，曾经，我们明明感情深厚，直到那一刻，我们依然关系亲密，但我们在一起，却真的找不到话题。

那个时候跟外甥在一起，就如现在跟儿子在一起。

我现在也时常带儿子在外面吃东西。

十几年前带外甥吃东西，跟现在带儿子吃东西，除了地理环境，食物品种更新换代，所有的情节和心理活动，似乎都一模一样。

少年长身体的孩子，胃口总是格外的好，他们通常要吃掉我两倍的份量，十四岁的少年是这样，十二岁的少年也是一样；然后他们都是男孩，他们都在少年成长期，不知是因为性格叛逆，还是因为感觉跟长辈说话就会文不对题，他们总是特别的古怪，坐在我对面，目无表情，嘴巴紧闭，笑容藏起，似乎只有食物上来才能激起他们的欢喜，那个故作沉默的样子实在是有几份滑稽；吃罢东西，走在街上，也会与我隔得远远的，绝不会与我双手相及，似乎在担心，若被同龄人看到可能会被他人看不起；上了车也是故伎重演，坐在一起，也绝不说话，隔得远远，那似乎更好。

然而，来到了外婆家，熟悉的亲人多了那么多，他不再拘谨，不再孤僻，他可以看电视玩游戏，还可以去村头山尾看一看爬一爬，又可以去找儿时的玩伴。到晚上玩够了跑回来，大堂屋里摆着电视，全家人都围坐在火炉边，他依然聚精会神地看着武侠电视剧，而我，又一如既往地端着未读完的书，虽然我们各自都有自己的兴趣爱好，但似乎，也默默融洽，相安无事。

这一幕情景，像极了此时此刻，儿子在我身后玩手机，我趴在电脑台前写作。

现在的外甥，也过了而立之年，成了家，做了父亲，但每每想起他来，他在我脑海里的形象还是少年时的模样不变改，一如酷儿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