烩菜
印象里,家乡的人不善于烹饪,其实可能只是我的认识,也可以说只是我的程度,这种想法来缘于小时家里的餐桌,几乎仅有的一种菜式-烩菜
入春,新鲜蔬菜陆续上场,西葫芦、山药、豆腐一锅烩,一直等到西葫芦老的都结籽儿了,仍然是这个吃法,吃到我看到西葫芦就难过,以至后来到朋友家吃饭,都会直言相告—什么都成,但别给我吃西葫芦。
深春,有了圆白菜,小时候这个菜的品种还单一,不是现在的那种小而圆,外表泛着白绿的那种,而是圆而偏的,呈白黄色,一个往往有十来斤重,顺着切细了,簙簙细细的丝,再加豆腐、山药来烩,少有生抽老抽之类的作料来着色,白渣渣的一锅菜,让人好生心烦,为此我都不喜欢米饭,配了这种汤汤汁汁的饭,让我感觉不到任何美感。
但较之于深秋的肥厚的大白菜配饭,我还是偏爱圆白菜,总感觉大白菜的肥帮子咬也咬不断,而且也会煮出半锅的菜汤来。都不知道这俗称“冬三参”之一的大白菜居然有那么多种做法,醋溜了、酸了、辣了各式各样。
入夏似乎好些了,初夏会有绿油油的小菠菜,有时都看到菠菜花儿了,却还是那么鲜嫩,凉拌一下,炝着当地的菜籽儿油,那才够味儿。这时候天渐暖,圆白菜也可以细丝儿凉拌了,丝丝缕缕,似断还连的状态,清凉可口,搭上家乡小米饭,很是美味。
盛夏,自家园子的菜便丰富起来,我常常挎个篮子去摘菜,西红杮、豆角、茄子,辣椒是最盛的,在那整个作物生长的季节一直不败,摘也摘不完,隔三天差五日便挂满秧架,每次那一篮的菜都在我两只手上拎来拎去,得多艰难才到家。
然而就这么些个新鲜的菜蔬,做法依然一致,烩。西红杮、茄子、山药、豆腐;西红杮加豆腐;要么去掉茄子,总之,有山药、豆腐是必配,有茄子就得有西红杮来搭,不然会烩出一锅黑紫色,因为茄子会掉色,加西红杮来克服。不像现在的茄子的品种,切开了白生生的,完全看不到青紫色的籽儿像瓤一样密密的排列着。
豆角呢?这个菜现在知道做地很多,但当时只是在特嫩的时候烩在菜里,稍老一点儿便隔锅里加糖精煮了吃,煮出的豆子也是特别美的,而同样是豆子,放在菜里煮出来就不抢手。真正抢手的是茄子的把儿,如今好多茄子都见不着把儿,那时可是要争相从菜里挑捡的。往往是按年纪大小来吃的,要么先下手为强。
秋天来了,萝卜上来了,萝卜条、块儿、丝儿、片儿,应有尽有呀,也会着豆腐一起,新下来的山药,没皮儿,新鲜啊,但还是烩。
一年四季的烩菜呀,入冬了,山药、白菜更是主菜了,但因着父母辛劳,家里常有圆白菜的,当时的存法,是将整个的菜放盐淹在大缸里,不会坏,还相对新鲜。
这一年到头的烩,到年里仍然有一种烩菜,目前为止我最怀念的一种,干豆角丝、干的或鲜的白菜叶子,海带丝,经大冷冻过的豆腐、经菜油炸过的豆腐、自家做下的山药粉儿,用一口深深的铁锅满满的烩一锅,那才是一种美味,现在想来那种美味是因着一个时代,还有那一种无可替代的氛围,因为现在再照着那种做法做出来,却再也没有当时的味道了。
虽然当时感觉自己是大人了,可现在知道,那时我好小啊,小到没见过什么世面,小到以为菜只可以那么做,因为邻居家大都是一种吃饭,有时别人家的吃法儿,我更是难以接受,有的家甚至还将山药擦成丝烩在菜里,像浆糊一样,黑乎乎,且常常是每人一勺限量。
然而,就这种简单划一的菜式,我家还有三大优势,首先是父母更勤劳,会开出小片儿的地来种园子,便有绿菜轮替上桌;其次便是母亲几十年手工豆腐的手艺,每日得以新鲜豆腐不限量;第三便是有巧手的姐姐,常以各色主食加以调剂,虽菜式不像现在多样,却总是享受着幸福度过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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