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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东家上海回来,京城同行都知道我们这次带回来大批毛料,这两天德元兴是门庭若市,来买翡翠原石的同行趋之若鹜,心怕来晚了好料子让别人买去,东家让我留了几十份可做上佳翡翠挂饰的原石,剩下的全让京城珠宝同仁抢购一空。
一周后晚上盘点,这船翡翠原石除了吕老板的五万大洋,在京城又卖了十三万多,东家非常高兴,晚上多做了几个菜让我和二掌柜陪他多喝了几杯,平时东家是很少说政事的,可今天却说了好多对当下的担忧,痛骂国民党的腐败,又担心共产党的清廉让珠宝没了市场。在德元兴里我从来没有对时事有什么关心,觉得东家就是天,可听他这么一说,也不免对今后的命运有些担心起来,也就陪东家,二掌柜的多喝了几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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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局的变化,德元兴的生意是一落千丈,人心不稳,百业萧条,更何况是珠宝这类奢侈品,以史为鉴,经济衰退时珠宝业肯定是必先下滑,经济腾飞时珠宝业一定是最后兴盛。大家吃饭都有问题了谁还收藏。
1947年过得浑浑噩噩,感觉整天提不起精神,东家每天茶馆回来也是唉声叹气,伙计们就更找不到方向。这年京城好象就没有秋天,夏天一过,天就骤然冷了下来。
那是九月底了,我刚开门,正卸板呢,看马路东头匆匆走来一人,,走近才看到是我大舅。
自从我来到德元兴,平时都是我去他家看他和㜔,这几年好象他从来没到店里找过我,反而是大㜔来过几次,每次一问完首饰价钱,都马上和她的米面粮油结合起来,这件能换五十袋面,那件能买一千斤米,搞得伙计们后来只要一收到好点的货色就笑问我值多少袋面。我把店里品质还好的首饰让她戴戴过过瘾,再听她唠叨唠叨大舅无能,连个首饰也给她买不起,她的银簪子,金镏子都是从娘家陪嫁过来的,我不想听,可她是长辈,所以每次都耐心听完,其实听我妈讲,她家在山西定襄老家也就是给闫家看家护院的,而我姥爷家可是五台的富裕人家。大舅看见我紧跑两步,"老三,家里出事了,你爸生了大病,今早老家来人带话让你赶快回去"。我一听着急起来,也顾不上问什么情况,让大舅先在店里坐会,我跑到后院,东家已经起来在当院正打太极拳呢,我走过去准备跟东家请个假,东家已把太极收势作完,看我这着急忙慌的样子就问道:"什么事啊,这一大早的"。我把大舅过来通知我家中老父病重的消息说了一遍,东家一听就陪我去了前面店里,招呼大舅坐下先喝茶,然后吩咐帐房去取了300块大洋,并让二掌柜去让伙计买了当天到石家庄的火车票,等都安排完就对大舅说道:"您有个好外娚啊,在我这从伙计短短几年干到四厘股的掌柜,要不是这乱纷纷的世道,我是准备让他去腾府建个德元兴的分号的,现在时局不稳,也就暂时作罢。这商人重利,但也不能少了孝道,这次我就让小孙回家多呆些时日"。大舅敢忙作揖感谢了掌柜。转头吩咐我几句就回他的粮油店了。
我五年没回家了,虽然这两年往家捎的钱数多点,但对家里父母亲的思念却是更甚了,所以一听到父亲病重的消息自然就归心似箭,可一想要离开德元兴一段时间却也是不舍,等把换洗的衣物和大洋装到箱子后我与掌柜的去告别,不知从哪来的伤感竟让我有想哭的感觉,后来我才知道,与东家这一别竟是永别。
这些年走南闯北,但都是一群人出门,这次却是一人上路回乡,等火车到了石家庄正定车站,下了车就该换去太原的小火车了,当年山西境内的车轨都是窄轨,火车自然也小了一圈,听说这都是当年法国人把他们国家淘汰的小火车高价卖到山西的,国家尚且如此,何况个人呢。等到了定襄车站,离家也就不远了,近乡情怯,又担心重病的父亲,就租了辆马车往几十公里外的老家赶去。
回了村里,少年记忆里宽大的街道怎么就变得如此窄厄,却也顾不上和那些看着面熟的乡亲们打招呼,催着马车快往前赶,拐过熟悉的街角就看到我家大门上挂着两个白色的灯笼,我眼前一黑竟从马车上栽了下来,隐约看见从家里出来不少人,等我醒来时已到了家里的炕上,悲伤的母亲就坐在我旁边,五年没有见面,母亲见老了许多,我挣扎的坐了起来,大哥走了过来眼里噙着泪说:"三,爹前天走的,没受什么罪,就是这些年大烟淘空了身体,走时没见到你有些不舍,一直念叨你,还是起来吧,把孝服穿上,下去给咱爹烧柱香吧"。我于是下了炕跟着哥姐就去了父亲的棺木前,忍不住的放声痛哭,我大姐二姐还有去年出嫁的小妹都跟着哭了起来。虽然父亲抽大烟把家抽败了,可能我是家中老小的缘故吧,他最疼我,哥姐只要歁负我,他从不问原因都是打骂他们几个,(最近忙生意上的事,更新慢了些,见谅)我识的字也大都是父亲不抽大烟清醒时教的,正是这当年打的底子才会让我在德元兴受到东家的重视,可到了我有能力孝敬他时他却走了,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在棺前给父亲磕了头,把香插到香炉,我的情绪平静了些,才有心情看看我离开五年多的家,发现竟然还是老样子,我离开家时父亲已败光了家产,只留下这个小院,但我这几年前后往家也捎了几百块大洋,足可以买几处好院子了。母亲好象知道我想问啥,说道:"这几年你往家捎的钱一部份让你爹抽了,他戒不了,我也不忍看他一断了烟哭天喊地的样子,也就由着他,还有一部分给你两个哥哥盖了房子,还留点准备给你成亲时用,你爹也知道这钱,他最想抽时也不让我动这钱,他走了也好,他解脱了,娘也解脱了"。说完就又小声哭泣起来,我赶忙安慰母亲,兄弟姐妹们也都凑了过来,父亲不出五服的亲戚听说我回来了也都到家里来想看看丧事怎么打发。
这些年在德元兴跟东家除了学到了看石相玉的本事,接人待物的本事也没少学,看亲友都来了,我也就平复一下悲伤的心情,从带的箱子里拿出了两条本来是准备孝敬父亲的哈德门烟,直接打开包装,给两个哥哥一人一盒让他们给来的亲戚们把烟卷发了,又拿两盒烟送到了我堂大伯的手里,他是我父亲丧事的管事,堂大伯推拒几下也就接了过来,顺势坐在坑沿上,就和我兄弟三个商量如何打发老人,最后还是我拍板,一切从简,本来就是普通人家,不需花钱撑场面,两个哥哥自然也是同意,这些年他们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都不想大操大办让自己再背上饥荒。
白事一简单了也就快了,下葬的日子已经请风水先生看好,等到了时日也就是请几个壮后生抬棺,我们跟着啜泣着去了坟地,也没雇响器,等埋完回来后请本家的亲戚在院里吃了顿薄席也就各自回家。
父亲入土为安了,只留下无尽的思念,他在别人的眼里是吸大烟的败家仔,可在我心里却是慈祥有加,只是人逢乱世,郁郁不得志而已,他抽烟是人生败笔,可他从没有向别人张口借钱,更没有偷盗乡里,反而在家境还好时经常接济左邻右舍,初一十五也没有少过寺里的供奉,唉,又能怎样,还不是早早离开人世。
五年多没回家了,这次回来就想住过春节,多陪陪家里老母,可没过一个月,母亲就开始给我张罗亲事,她不知道我自从学了寻龙之术后对男女之事已经看淡,随着寻龙断玉的本事越大,对异性的渴望就越少,我终于知道知错大师问我家里还有兄弟没有的意思了,这是保证要有人传宗接代啊。这可把我急的,这事又不能向谁说,正准备撒个谎就说在京城有相中的姑娘,刚好你爷爷来找我了,我本来以为是东家让我回去,谁知你爷爷却是来告诉我再也不用回德元兴了,东家让囯民党鼓动的上个月全家都迁到了台湾,德元兴解散了,你爷爷不愿去也回来了,东家临走说把我们的身股也带走,等行情好还有的分红,我俩倒是不计交这些,只是没有了前程,当晚我们哥俩喝酒喝了一夜,想想这些年学的本事就这样就沒有用武之地了,心实不甘哪,不过你爷爷毕竟大我几岁,人面也广,来我这之前就听说钢厂招运输工人,那时的运输其实就是赶大车的,我俩都跑惯了马帮,在厂区里赶赶车还不是小菜一碟,我也好躲躲整天来说亲的媒婆,第二天就奔钢厂去应聘去了,谁知这一干就把这辈子交待这了。
说到这,孙老头也就把解放前他的故事快讲完了,马酷在病床前一直津津有味的听着,听孙大爷把那个时代里的翡翠珠宝讲得如此传奇,顿时也觉得有了人生的方向,就直接把想拜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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