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距我400里之外老杨打来电话,聊聊我的近况,顺带提起老家的路修起来了,我说哪条路呀,他说就是从村东头到村西头的整条路,叫我有时间回去看看,大学四年就再没回去过,算上今年,就要五年了。挂掉电话,登上QQ,打开家族群,一个堂妹发来几张路的新貌,平整的水泥路,两边是沟渠,看不见一点杂草,就好像穿上新衣裳的女娃娃,俊俏的模样煞是惹眼。要不是依稀认出路边的房屋,还真一时想不起来是我家的门口。
哦,忘了介绍,老杨是我父亲,大家通常叫他老杨,杨工,要是我到他打工的城市,和他走在一起,大家通常叫我小杨,大学生。我家住在村东头,紧邻一条通往临镇的公路,而我上学需走到村西头搭车去县城,通常要站在公路边半个小时左右才会来一趟。而我每两周则会回家一次,走两次那之前还没修好的土路,好似“工”字中间那一横,只不过是蜿蜒曲折的,像刚学会写毛笔字的黄口小儿,“一”字写的歪歪扭扭,而现在这歪扭的“一”字在我脑中早已笔直,和村口榕树下石桌上棋盘一样,历经了沧桑,我是那曾经在上面纵横的蝼蚁。
乡间小路从县城回家的路途是愉快幸福的,有时我会吟诵“仰天大笑回家去,我辈岂是蓬蒿人”,佯装诗狂,几曽豪放;或者想起“春风得意回家急,一日看尽长安花”,好像我已经荣登金榜了一样;又怕“父老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间或犬吠三两声,黄髫四五看。但一切毕竟是眼熟的,一路随便寒暄应付几句总可以的,这里是我家,我故乡,我的摇篮,五谷和清泉孕育了我的地方。
到家之后,母亲便忙碌起来,家里也有生气起来,炊烟袅袅,飘香阵阵,而我什么也不用干,看电视吃零食就行,家里的活基本都不让我插手,以致我的两只手到现在白净细长的像个女孩子,经常被同事戏笑,我也只能嘿嘿两声算是搭腔。在家的日子时间过得总是很快,让我有种时间老人偷改了计时器的错觉,无奈和不舍的情绪充斥着我周身。欢笑聚闹,终归寂寥,长大了工作了才知道,这种场景太多了,渐渐的也就无所谓了。
寂寥的回县城这种两周一次的惯例还不全是寂寥的,毕竟还有寂寥的土路陪着我,陪我谈心说事诉衷肠,离愁别绪尽管讲。路上有我的影子,影子里有路的故事,凹凸坑洼,每一点都是一小段故事。风吹来的同伴,雨冲刷过的崎岖,各种车轮碾压过的痕迹,还有深一脚浅一脚的行人脚印。现在天晴,我可以细数这些皱褶,娓娓自我道来这些故事,如果碰到下雨,也就无暇顾及这些闲情逸致了,只怕去县城的车没了座位。而下次再回来的时候,路的故事又有不同,好像笔耕勤奋的作家又出了新书一样;凹凸变平整,平整变坑洼,就仿佛饭店和面的师傅变着花样。
直到现在,这段路程依然在我心中如手摇老旧放映机般,安静的在我的岁月里慢慢梭行,安静的像躺在藤椅上睡着的老太太。不像外面的城市喧闹无趣,地图上一指之宽,飞机高铁半天必到,大江南北,上下求索,毫无路的故事可读。不是大朵棉花糖,就是黑漆的桥洞,偶尔还有大片农田,和热血的房地产,看不见一点调动思绪的物什,倒是坐在对面的大叔的此起彼伏的呼噜声牢牢的控制着我的思绪,连日辛作之余,不免也沉沉睡去,不去管那行李和随身物品。
醒来之时,大叔已下车,瞅瞅空旷的周围,思量火车也快到站了,外面灯火已燃,想起老杨和老路,哪个脸上皱纹更多,一时竟无法论证此命题,岂无怪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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