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上有名,赶紧让顺娃向家中寄出报喜的信件。
我独自一人靠在旅店的床上,心潮起伏可又没有想象之中那么激动。这下来一步,除了约上几个认识的举子按照惯例去主副考行拜师礼之外,就看运气了,千万不要留在京城的部院里,最好是能外放出去,就做个最小的七品就足够了,想着想着,又觉毫无关系可托,困意上涌,沉沉睡去。
顺娃回来叫醒了我,我们主仆二人出门找了个小馆子小酌几杯。八月底的京畿已是秋天了,傍晚红霞烧过西天,清风微起,窗外远眺得到海子旁的柳枝摇曳,时不时的传过来一两声买卖人叫卖的声响,京酒入口辣,不如川酒绵软,菜肴味道更是差得天远,只是金榜提名的心满意足还没过去,也就不计较许多,和顺娃吃的几杯,想着自幼求学一路,艰难万般,到得今天总算也是有些回报,不由得热泪两行。
十月初旬,终于等来消息,外放,实授河南夏邑县令,即日起程。
这夏邑县在河南东部,沱河上游,豫、鲁、苏、皖四省交界,历来都是匪盗交杂之地,我得了这个差使,也觉得有些不知所措,毕竟多年只读死书,于这地面上的人打交道还真是第一回。
多亏了一起科考的山西考生,也是外放河南,此子家事甚好,多和官道上的人有来往,我们一路沿驿站南下,这官场中的学问倒也学了不少。
到了夏邑县衙,上一任的老太爷亲自迎接了出来,须发尽白,稍一寒暄,原来是因为这夏邑实在是太乱了,当了五年的县衙大老爷竟没有一日好眠,觉得在这么下去怕是老命难保了,才向圣上请辞。
朗朗乾坤昭昭王土,怎么能有这么混乱的县治,我正疑惑间,旁边一人起身打揖道:太爷你是初来乍到,可能对这县治还有所不解,我回了一揖,打量这人,清瘦,大约四十多岁,一口江浙口音,前任太爷这时说道:这是跟着我的赵师爷,钱谷和刑名两面的能手,太尊您若是不嫌弃就聘了去,反正我这离开,也用不上他了。 赵师爷这时说道:太尊,这夏邑县地处四省交界,一旦有了盗匪,就在这四省间往来,便是哪一个省都不愿担了这抓捕的关系,所以才匪盗猖獗,小人绍兴人士,家中四代全做的师爷,这夏邑县实是穷县,我一人就可担当刑名和钱谷两职了,还望太尊提携。我听了他说,想到自己也正需要一个这样的人物,于是便答应了下来。
和前任县令交接了印信公文,我在县衙里备下一桌酒菜作为送行。
时已冬月,豫东已是寒风瑟瑟,尽管吃的羊牛锅子,饮的杜康老酒,但还是寒意阵阵,县衙内堂也是多年未得修葺,破烂的厉害,不时有小风窜上来,这赵师爷忙叫衙役添了一个炭火盆子才略略暖和了些。
自我上任以来,和这赵师爷经常攀谈交流,都是我说的少听得多,这人性情豪爽,只是又难免有些江南人士的小家子气,可对官场来往路数无不知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个把月下来,相处得还算融洽。
这一日,赵师爷找到我说:太尊,眼见着又要到农闲时节,新年前后了,卑职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我拱拱手说:赵先生,你就直接讲吧,不用有那么多客套,
赵师爷赶忙陪笑说,太尊,是这样,一到农闲年关时候,往往是治内盗匪高发的时候,上届老爷,他讲到这里有意无意的看了我一眼,我说:但讲无妨,那赵师爷接着说:上届太尊就是被一帮流寇偷袭了县衙门,用尽办法也抓不到人,又找遍了关系才没被捅到上面去,大老爷一夜急白了头......
我当时听完,心头大惊,好大胆子的贼寇连县衙也敢偷袭?于是问道:那依先生怎么处置呢?
赵师爷说:禀太尊,我已着人在县内挑选到了二十五名武功和枪法都高强的汉子,马也骑得漂亮,只要太尊点头,立即就带到衙中报道,护着太尊和衙门的安全,这些人我已单独查过,都是老实 农家猎户的子弟,没什么不良的记录,火枪和其他兵器,我都已经查验过,尽在衙内武备库中,一应费用都是从上届太尊剩下的谷钱里兑出来的,每人月例银子八钱,一共一月二十两银子,这事情卑职做的唐突了,还请太尊不要治罪,
我听赵师爷说完,站起身来,说道:先生想得周全,只是这类事情下回当先告我知晓,明日把他们都带到衙门里来。
是,卑职明白。赵师爷赶紧作揖道。
第二天大清早,好太阳,屋檐上早起了白霜,风不大,倒清冽得很,二十五个汉子都穿着冬衣,整齐的站在县衙的大门外面,个个精神抖擞,呼出的白气浓重有力,我命衙役去武备库领了火枪和大刀,分发下去,这夏邑县衙的保卫捕快队就算是建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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