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每个人都对童年念念不忘,因为那里是乡愁扎根和生长的地方。
我的臆断或许是因了嘴头上的馋念和少时毫无羁绊的玩耍,酣畅淋漓,尽了天性的趣事而铭心刻骨罢了。
我的家乡地处山西雁北地区,温带大陆性气候,四季个性十足。鲜明的有如刚烈的汉子,亦如温婉的少女。
春有春的萌醒;夏有夏的炎热;秋有秋的凉爽;冬有冬的凛冽。不像东北地区寒冻期那样漫长,亦不像云南或两广那样,四季温润如春,让人沉迷的分不清了天日和时节。
描绘故乡,离不开山水。山仁水智,成就了每个怀乡人对故乡的描述。大概这样的写意正是油画里描摹的摹本吧!
家乡的六棱山是恒山山脉的一支,在雁北地区的山系里是最高峰。每天一睁眼坐在炕上就能看见那伟岸峻峭的山峰。
极目远眺,山的背面松桦林葱郁黛黑,让人生了无尽的遐想。虽然没有亲身登临黄羊涧和石门峪,只是听老辈人说六棱山下埋着一碗黑水,哪日这碗黑水冲了神邪,冒将出来,可要闯了天祸。
所以这个一碗黑水的印象在童年的脑海里,将六棱山刻画成一个穷凶极恶的"邪山神"。擎顶天穹、怒目狰狞的"黑汉"。
一代一代人在"黑汉"的怒视下,日出而作,日落而归,亦不觉出他到底邪在哪端?恶在哪里?只是温柔陪伴守护,竟又觉得那样庄穆、可亲。
再忆故乡二三事02
老家的村落依山傍水,得天独厚。山有六棱山的守护,水有桑干河的滋养。
册田水库是继汾河水库之后,山西第二大水库。横截桑干河水,为下游官厅水库拦沙、防洪、渡汛,起着保障首都防洪安全的重要作用。为了调节蓄水,轻轻抬起的溢洪道闸门下常年流淌着河水,流经乌龙峡,山环水绕,风景秀丽,造就了如今的旅游圣境。
幼年时,乌龙峡还是一位浑然天成的处女。如今的开发商头脑灵光,刻意为她整容倒饬,竟至打造成靓丽、多情的丰韵少妇。
丰富、刺激的玩乐项目,在我的眼里形同虚设。恍若隔世中,我只怀念属于我们幼年生活里的愉悦时光。
封冻的冰河好像一夜之间悄无声息地化了冻。淙淙的河水自高处一路跌宕地沿着婉延的河道高歌欢进。
九九数到尽头了,九九又一九,犁牛遍地走。温暖和熙的春风裹挟着河水里的腥味扑面而来。且不得盛夏来临时,我们欢快的脚步已然踏遍了河岸的所有角落。
父辈们赶着牲口犁着田,新鲜潮湿的新土翻腾着卷在白亮的犁铧后面,腾起一股股雾浪。喜鹊和画眉鸟沿着垄沟跳跃着大快朵颐。蛰眠了一整个冬季的"核桃虫"胖若小拇指般粗细,刚伸着臃肿的懒腰,探出头来呼吸新春的第一口空气,便进了鸟儿们的食囊中。
我们小家伙们则十几个人簇拥着围在苇地里刨苇尖吃,南方人有竹笋,我们老家有编织苇席的苇笋。春寒的冷风里哈着瑟瑟发抖的手,争抢着比赛着谁能挖到更大更甜的苇尖。
后崖坡上大片的杏花树在春寒料峭的风中次第开放着。总之,春来了。它们恣意地舒展着粉嫩的花瓣,贪婪地吸纳着温暖的日光。耕牛们经不住一缕缕花香的引诱,探着脖子猛地捋了几口鲜美的花骨朵,涎水闪着亮晶晶的丝拉了老长老长。
杏树枝被牛猛地一扽,花瓣纷纷随风飘落。黄褐色的新土上,落英缤纷,清香、醒目的视觉享受美若桃源世外。远处传来铿锵有力的击木声,那是啄木鸟又在"望闻问切"了。田间、树林里,各种欢愉的鸟叫声和人们喝斥牲口的声音交融在了一起。
王涯《春游曲》
万树江边杏
新开一夜风
满园深浅色
照在绿波中
如此充满诗意的田园生活铺天盖地地在眼前呈现,脑海里的各种着色润笔都描绘不出韶华逝去的那番景象。不过,光是这样的回想,已然醉人心脾,醺的不知其味了。
再忆故乡二三事03
盛夏时节无疑是一年当中最欢快的时刻了。每到礼拜五下午的这两节课时,发小们都早巳心神难宁,互相约定着各种内容的"度假计划"。
拿着自制的鱼网、铁筛子,一路步行,一路欢笑,一路打闹。还没到水边时,已经快要脱得精光,先痛痛快快地跳进河里,尽了兴地游上好一会儿。打把子、狗刨子、扎猛子、漂浮,家乡俚语里的各种泳姿只是一种简单的符号。
凫水所带来的挑战和恐惧,还有无尽的欢欣,那些名称是刻画不出其中的滋味的。
水性好的,一口气可以从水库的南端游到北端。旱鸭子们和胆小的只能心生羡慕嫉妒恨,可怜巴巴地站在烈日底下的浅水区里扑腾打闹。
游泳尽兴之后,才会去摸鱼、筛小虾。每每有人逮住大鱼时,会闷不吭声,脸贴着水面屏着气使劲儿在水里紧紧捺住。待到移出水面才惊叫连声,"嗖"地一下甩到岸上。
鱼儿打着挺,跳跃翻滚,旱鸭子们顺势掳进了蛇皮袋中。小虾窸窸嗦嗦地挤在一起,刚捞起时,颜色碧绿泛青,平铺在晒热的大黑石头上,一刻钟的时辰,就会被晒成金黄色的虾片。
回到家里,母亲会在锅里倒一些胡麻油,加点儿盐,略微轻炒,干香鲜美的"炕小虾"就出锅了。
夕阳金色余晖的斜影里,我们才会恋恋不舍地踏上回家的路。论功分赏后,各自拿着"战利品"回家讨赏或讨骂。
胆小的主儿照例挨了家长的呵斥,所以永远学不会游泳、摸鱼。嘻嘻窃笑后的保证只是对父母承诺的一张空头支票。
再忆故乡二三事04
除了一些传统的正品美食之外,其实那些另类的奇葩吃食却分外在心头珍藏,不曾遗忘。
幼年的农村生活物质匮乏,但却止不住人们对食物的探索脚步。
上到第二节课后,肚子咕噜咕噜地提着抗议。好不容易捱到放学,一进门一头扎进碗柜里取出小米做的粥盆,用铲子铲成薄片儿,抹上几滴麻油,洒上一些盐粒,慌不迭地跑出院外和小伙伴们继续疯玩。人手一块冷粥或冷糕,也不怕受了风,吃坏了肚子。
还有粗涩的高梁糕,又筋又硬又黑的窝窝头,晋北盛产各种小杂粮,老辈人遗留下来的各种风味主食养大了一茬又一茬人。
四野里一片金黄,秋风轻拂下,黍田里的一种畸变物种也已成熟。但它是黑色的,发了霉的,裂着银白色的外皮在笑。
我在百度里查找了半天,楞是找不到它的学名。我们土话叫"霉霉"。黍子未长成却畸变后的莠子。大人们不让我们吃,我们几个孩子偷瓣了人家的葵花饼子,还不尽兴,又到黍地里去吃"霉霉"。
绵绵的、淡淡的一股霉味,像是面粉的味道。吃完一抹嘴,满脸满嘴黑,互相指着对方取笑。
长在地埂边儿上,发育迟緩的小玉米杆儿分外的甜。我们随身带着削铅笔的小刀,割几根底部发紫紅、含糖份大的细嫩杆儿,劈开外面的硬皮,用嘴榨干甘甜的"玉米水儿",再唾掉又柴又硬的杆儿渣。
那种甜当然不能和南方的甘蔗相媲美,但是现在回想起来,满口生津,仍觉得分外亲切。
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时光荏苒。回想起故乡,时常在梦里,有时也在呆坐的沉思中。如今的孩子们幸福的都已找不到北在哪里了,和他们说起这些时,仿佛已是遥远的故事。一脸茫然的神情,不置可否。
再写故乡,再忆故乡,总有诉说不完的怀念和衷肠。还有许多许多的回忆,怕是看的人不耐烦地看了,就此搁笔,独自浸淫在家乡的旧事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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