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光
冬天的时光,白天很短,夜却长!
月亮出来了,白花花的月光洒满了夜空,脚下也是。
夜的安静,夹杂着冷清,分外透明的光,让人心里顿时冷颤颤的。又让人心生害怕。连狗叫的声音也没有了,只听见我和母亲轻轻的脚步声。
“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母亲说。我们前脚紧搭着后脚并排的走着。偶尔的还能听见牙齿在嘴里打架的声音,实在太冷了。
母亲前些天晒了些酱豆子。姑姑来过一次,她用筷子在簸箕里捣了捣,那酱豆子之间拉着长长的丝。母亲又放了些香辣得胡椒面儿在里头,拌了拌,用鼻子嗅嗅,特别的香。
姑姑一个劲儿的说:“嫂子今年做的酱豆子太好了,你看这丝上的多好?”
母亲接过来说:“等晒好了,我给你拿点儿来。和五花肉一起爆炒,该多好吃啊!”姑姑一个劲儿的说:“好!”
只是过了还不到三天,酱豆子都晒好了。母亲拿着袋子封装,一包一包的装好。她留了一袋,说晚上给前头公路边的嫲嫲拿去。(我叫她嫲嫲)
天黑了,就想给她作个伴儿。刚刚洗完脸,就当散步了,回来时可以直接睡觉。于是和母亲去了嫲嫲家,送酱豆子。
我挽着母亲的胳膊,我说:“咋都个个儿稀罕吃这个玩意儿?怎么想起给她送?(我并不知道这个嫲嫲是谁)这边儿不是家家户户都会做这个吗?”
母亲接着说:“嫲嫲有四个媳妇儿,她三媳妇儿人可好咧,话不多。她不会做酱豆子,上次她做过一回,没做好,整得又不是那个味儿,我就想到给她拿点儿去,再说你伯伯经常在他们那里打牌。”
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嫲嫲家。嫲嫲已经年老了,额头有很深的几道皱纹,人很瘦,短头发油光光的梳到背面,耳边夹了两个黑色的卡子。
我一看,她不是永生的奶奶吗?然后看到旁边坐着的一个女人,她右眉上的一颗大大的痣特别醒目。然后我就猛然想起这个女人来。
母亲在一旁给我介绍道:“小菊是嫲嫲的三媳妇儿。”其实我早已经想起了。
她刚刚结婚的时候,我还是个孩子。当初为了吃到新娘子的喜糖,我和我儿时最好的伙伴艳波,还有堂妹,在她的家里从早上等到了晚上。就为了吃一颗糖,饿了一整天的肚子。让人绝望的是我们最终没有等到那颗糖。
我们在道场里听到了迎娶新娘子的鞭炮声,也瞧见了穿着红衣,带着红色头花儿的新娘子,被接亲的一个女人牵着手,急促促走进她的洞房!
我们一同紧跟在后头,并随着大人,一同挤进去。我们三个站成一小排,盯着她看,她眉稍的痣让我记住了她。
新娘子美不美,对于那时候的我们从不揣摩,我们一个劲儿的揣摩喜糖在哪里?什么时候能够吃的到?甚至想要做贼似的掀开她的衣柜,去找一找。直到后来天黑了,我们被新娘子的家人使劲儿的催回家,我们被迫绝望的离开。
后来:沿着那个高矮不一,彼此起伏的山坡,借着明亮得月色回家。
我们边走边说着新媳妇儿的坏话,说她长得丑,因为那颗痣。又说他们屋里人真抠,连颗糖都舍不得给我们吃,又说等了半天,也不晓得叫我们小娃子吃点儿饭,都饿瘪了。
后来我们自个儿想想,又觉得是我们自己好吃罢了,一同嘿嘿的笑了。因为害怕,唱着歌儿壮胆,手牵着手,一同朝着大柳树回家的方向走。
那晚回家后,我还挨了我母亲的打,可那晚的月色在多年后的今天,依旧白花花的!母亲她是在也舍不得,也不会再打我了的。
对于小时候,只要有好吃的,特别是糖,它就能很好的满足我们。我们从未有过蛀牙,因为那时候没有多余的糖啊。
嫲嫲的三媳妇盯着看了我好久,她又一直不说话,眼神几次与我对视的时候却又刻意躲避我。
心里仿佛有个明镜儿似的,谁也不说,肯定她也记起了“喜糖”事件!
每次带头打冲锋的也总是我。我拽过她的衣角问她要喜糖的情景,只是今天并不让我觉得难为情,倒是总觉得她不好意思的回避。
后来母亲说时间不早了,要回去了。嫲嫲和她的三媳妇儿一同送我们出去。她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她双手放在衣服的兜里,一直看着我。
嫲嫲客气的一直说:“有空来坐坐……”
后来我与母亲一路回了家,我挽着母亲的胳膊,抬头望望月亮:还是之前的那轮明月,一样的冷清月光,明晃晃的洒在地上。
我把头歪着,轻轻得斜在母亲的一只肩膀,感到越来越硬实,好像又要散架一般。早已不如她年轻时的柔软臂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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