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 明

        一直害怕“精明”这个词，有时还无端地怕得厉害。

精 明

        那天站在我面前的她，正在组织单位的一个活动。衣着也还考究 ，笑容也还满面，那对眼睛，也还左右流转。她正给她的领导汇报工作，（她也是领导）流转的眼神以高速度高频率的扫描模式捕捉对方脸部的表情 ，看得我有点目眩神迷。言语中少不了领导的英明神武，自己付出了多少努力，帮助哪一个方队做了多少改进。不过我顺眼望去，发现她自己负责的那个方队可真够乱的。真的 ，我发誓。她拿起话筒对下面的人训话，表情瞬间肃穆，句句义正言辞。

      曾经的她呢？那个笑容清澈透明中含着质朴，真性真情 ，活泼可爱，举手投足间尽显女性温柔和艺术才情的她呢？（她曾是个极优秀的钢琴老师）这么多年未见，我想像我会见到一个美满幸福，滋润美艳的小妇人。岁月却馈赠了一个满脸精明，叱咤风云的"职场精英"给我。纵然，我看到过很多一张嘴就能程序化微笑的精明的脸，社会分工也需要这样的角色。但我总是无端地觉得，那不应该是她。

        想去听一个“死党”的课。我们曾发誓互为偶像，互相学习。但还没等到我安排出时间来，她已经躺倒在医院里了。生活中我们交往甚少，但共同的爱好却让彼此可以惺惺相惜。爱语文，爱孩子，爱教育，爱真性情，都喜欢某某老师的课。那天我在微信里狂邀她一起去听某某老师的课，未果。狂打电话，未果。 两天后，我眼看着病床上她虚弱无力迟钝的眼神；耳听着她妈妈对她这些年工作的“赞美”：她做的那个职位 ，事情多，又不会拒绝人，常常加班到半夜 ，倒是个个说她能干 ，说她好。很想问问她，她正干着的职位 ，开心吗？那个人们眼中精明能干的她，她自己， 喜欢吗？终不忍心 ， 何况她也无法说话。此刻，昏昏然的她，不知心里是否还忆起她的散文，她的诗歌，她的语文课堂 ，还有她和学生的《边城》……

精 明

        离开医院，忽然感觉“精明”二字辐射出些“刀光剑影”甚至“鬼影”。是褒是贬一时也想不分明了。"精明"不曾也是熙凤、宝钗们的代名词吗？这些年，如花如诗的女子越来越少；“精明能干”的“精英”越来越多。

        可是我很傻，从小到大都傻。作业要做半天才能做完；别的孩子放牛把牛往山上一放就跑去玩了，那是真“放 "。我呢？赶着牛儿去寻找最丰茂的水草，随身带把镰刀， 背个背篓，顺手给牛儿割上一背篓青草，把自己搞得很累。对头牛都那么实诚，笨的很无语啊！菜园藤上结了冬瓜，南瓜，倭瓜，丝瓜，黄瓜，苦瓜 。别人路过，喊我一声：“三妹，摘个你们家的瓜尝尝哈！”我就屁颠屁颠地跑过去，给人家摘几个，还要双手奉上。长大后回想起当时妈妈看我的眼神 ， 用今天的话说叫“彻底醉了”！

        和"精明"的人谈话，我从来都是思维跟不上，人家说东 ，我却理解成了“往西”。为此没有少闹笑话 ，被嘲笑的时候多了，干脆就闭上嘴巴。所以，从初中开始， 我无论如何都属于那种“闷葫芦”型的人。

      也曾真羡慕那些“精明圆滑”的人。你看， 社交场合，他们思维多顺畅，表达多清晰 ，起承转合多灵动。也想尝试着活得“精明”一点。可还没开始自己就泄了气。“爱”怎么去“精明”?当我开始计较谁付出得多谁付出得少时 ，当我开始算计自己该有多少回报时，我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因此而更快乐。简单爱，不计较，才快乐。“做事”时我想要精明一点，偷个懒，耍个滑头， 邀个功劳，可还没有开始做，内心就已经开始瞧不起自己。“为人”想要精明一点，可那见风使舵，八面玲珑的技术活岂是我这种智商学得会的？违着心意说不上三句，自己内心都想作呕。心累啊心累！学不会呀学不会！算了。

      从此，再不想学“精明”，但也不那么怕了。遇到太“精明”的，吃不住就躲吧，敬而远之。这个社会，需要各种各样的社会性情，"精明"好。傻傻地活着， 笨笨地努力。也挺好。

精 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