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老公算是正式去学校了,名义上是上班。其实我知道对于别人来说,这是名正言顺且轻而易举的事,但对于脑梗后遗症还非常明显的老公来说,心理上经受的冲击和考验不亚于狂风骤雨。
只是这份苦楚,恐怕他连表达,准确表达出来的能力都没有,更何况像他这种内敛的人,有苦只会往下咽,不会往外倒。
昨晚十点我下自习进门,就听到老公长长叹了口气,喃喃自语:"唉,怎么什么也不会写,还是什么也不会写,……"我急问:"怎么了,什么不会写?我看看。边说边快步走到沙发旁,见老公将平时用来认字的点读笔和配套书扔在一边,一脸愁容,坐在沙发边闷闷下乐。
我走过去坐在他身边,顺手拿起书放在他膝头,用手指读那些字,我指一个,他认一个,有的马上读出,有的要停顿几十秒才读出。
每当读不出时,在等待中我便会看他的脸,神情专注,浓密的睫毛定定地又恭顺地一眨不眨地盯着书上的字,右手在左手心快速地书写着要认读的字,通常写完后就幽幽地读出来了,不出意外地读对了,单字不是那么好记,我有时会觉得很神奇,不知他是读了多少遍,用了多少个早起才记住的。
一张书页上面有63个字,我们用了16分钟才认下来,平均认读一个字要用15秒。可想他想恢复一点点是多么的吃力,艰难。
那天替老公交党费,和闫校长多说了点老公现在的情况,希望校长多担待点。闫校长的反应是:我看问题不大,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吧。
当我说到他现在怕见人,不愿出门,只有我叫他出去,他才肯出去。闫校长马上出主意:"让他干家务,吓唬他,告诉他你这什么也不干,将来怎么办?"听到这些,我震惊了,我要这样待老公吗?这样待一个病人,一个本已受伤很深,又很无助的人。
校长果然高见!
我虽听了心里很不舒服。但同时也完全理解。我知道老公对于别人只是别人。对于我却是爱人,亲人,相守相伴、相知相惜、相濡以沫的人。我是那个最该理解、包容、呵护他的人。
初三三月二十号月考,监考英语时,安老师去我所在教室放英语听力。其间小声向我询问老公病情,不无自信地说:他肯定是在吸毒,晚上通宵不睡,白天不接我电话,老董也找不到他。我讪讪地说:"可能吧。"
他还说,快让他来上班吧,二千块工资也得来,不然二千也没有了。我心里翻江倒海,难受至极。却也平静地说:顺其自然就好。
其实他哪里知道,老公对书法的痴迷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他曾几次眉飞色舞地对我说:"台湾陈忠建老师的书法视频,是我见过的讲的最细,示范最棒的一个软件,白天俗务缠身,难以静心。晚上值班时夜深人静,学习效果最佳,我常写得兴起,越写越兴奋,不觉已是天明。"
可是老天并没有因此偏爱他,过度劳累的他终于被病魔放倒了。
老公生病后,好多人和我闲聊半天后,便会说:你真是不简单呀,太坚强了,要是我可能早就趴下了。"
我怎么会趴下呢,当初千里迢迢追随而来的爱人,怎么会?我们的感情早已是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了。我爱老公像爱身边的任何一个亲人一样,怎么会忍心让他独自承担。
突然就想到周国平先生在一个哲学小故事里的一句话:"唉呀呀,你太伟大坚强了!要是这灾难落在我身上,我可受不了。"我只想对那些抬举我的人说:"呵呵,要是这灾难落在你身上,兴许你比我还伟大坚强。"
这些过往让我想起"上善若水"这个词,"水利万物而不争",惟愿我心如水,洗去污秽,留下洁净,就让那些有毒的东西如浮云般在我心头散去,我只要微风不燥,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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