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年味丨年画，对联

上世纪七十年代，我家住在鲁南的一个小镇上。镇上有矿区、大型国营工厂，每到过年赶大集，从东到西一条长长的街摆满货品，货挨货，人挤人，年货琳琅满目，叫卖声不绝于耳，甚是热闹。

我家住集东头，小孩子赶集不图买东西，我和妹妹就喜欢在人缝里钻来钻去，一会儿碰了这家的爆米花球，一会儿又沾了那家的糖葫芦，大人的呵斥声，小孩的嬉闹声，嘻嘻哈哈开心极了！

儿时的年味丨年画，对联

最喜欢去的要数供销社的书店，书店在集市的中间，三间房屋大，平日里柜台摆满小人书，到过年纵横拉上钢丝绳，挂满年画。大的小的，宽的窄的，花花绿绿，喜气迎人！有骑着鲤鱼的大胖小子，有托着寿桃的寿星，还有形象逼真的十二生肖！顾客挑选好了，卷起来，回家往堂屋墙上一贴，年味就来了！有钱富裕的人家，堂屋正北墙上挂着中堂，中堂前摆放条几，八仙桌，太师椅，一进堂屋门，庄严、气派。稍差些的只摆了八仙桌，也要把崭新的年画贴在正面墙上，烟熏灰暗的房间立刻明亮、光鲜起来！过年装饰屋子，就靠这张年画呢！

过大年除了屋里贴上年画，大门口还要贴上大红对联才喜庆！黑漆的双扇大门，门口的石墩儿，门里的石臼，院子里的水缸、米缸、香台上都要贴上福字。正对大门外的邻家墙上，要贴上：出门见喜。院子里贴上：满院春光。

进了腊月，就有人登门求写对联了，我父亲写的一手好毛笔字，爷爷又是退休教师，乐于助人传家风，几乎半个村子都来求写对联。来的人胳肢窝夹一卷红纸，或一张或两张，讲究的拿瓶墨汁，也有不拿的。到晚上，煤油灯下，下班回来的父亲要加班写出来。

在八仙桌的一头父亲挥笔泼墨，另一头我和妹妹争着牵对联纸，写完字的纸要慢慢地牵着移动，方便父亲写。写好的对联我们姐妹两个抬起来放到地上等晾干墨迹，抬时要小心翼翼，以免墨汁流出来毁了字。

我们帮忙的同时，也认识了好多字，常写的对联，张口就来，什么“春满乾坤福满门，天增岁月人增寿”，什么“向阳门第春常在，积善之家庆有余”，还有“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都是吉祥话儿！我们忙得不亦乐乎，父亲却很辛苦。有一年还出了一档子事，好在有惊无险。

那一年，临近年关，晚上我们一家子关紧堂屋门，生上炉火写对联。这时炉子上的烧水壶开了，顺了热水，要去院子里水缸灌凉水，我自幼胆小，妹妹却是男孩性格，不怕黑，大人一夸奖，她就乐呵呵去了。家人们在堂屋里忙活，好大一会儿她还没回，爷爷不放心，拿了手电到院子里去找，不一会儿就大呼小叫，屋里人唬了一跳！大家急忙出来看，原来当时六七岁的妹妹，身材矮小，水缸很深，又有二三十公分埋在地下，恰巧水缸的水不多了，又结了冰，她踮起脚尖够不到，就使劲往下够，一时重心失控，人栽到水缸里，幸好爷爷出来寻她，要不她双脚扑腾在缸口，人在缸里呼叫，声音闷在缸中，我们其他人在房里，根本听不到！时间长了就危险了！这时的妹妹满头满脸的冰碴子，又怕又冷，人一个劲儿哆嗦！爷爷说这写对联差点要了小孙女的命，明年谁来也不写了！但说归说，第二年我们依旧忙活起来，看到满屋大红对联，我们一字一句念出来，还是很高兴的！

现在父亲年龄大了，手抖的也不能握毛笔写字了。但我们对对联的感情丝毫没减，每个人都能信口背出许多；至于年画，装修漂亮的房子再也不用年画装饰了，让那个红火、喜庆、热闹的新年永远留在我们儿时的记忆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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