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你说这人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了呢?真是好人不长命啊!”“老嫂子,节哀顺变呀,今后如果家里有个杂七杂八的事呀,你就招呼一声,咱这些老哥们老姐妹都还能伸把手。”“阿姨,沈老是我的老领导,做了一辈子好人,没想到结果这样,您节哀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安慰着一边抹泪一边烧纸的老太太。老太太听着众人的话,愈发的伤心,眼泪也更加不受抑制。
老头儿生前的战友和同事们因公事在身,寒暄了一阵之后便先行离开了,剩下的有关系比较近的亲戚朋友还有沈老头儿生前帮助过得人。几位邻居忙里忙外累了一天之后,临走之前嘱咐着老头儿的几个子女们说:“照顾好你妈,爹妈把你们养大也不容易,你们一年也不回来住几天,他们还是想你们呀。”孩子们也是一边哭着一边将各位叔叔大爷大婶们送出门口……
“哟,大妹子,这是怎么了这是,大清早这是跟谁呀!愁眉苦脸可不好,人呐,开心一天,不开心也一天,干啥不乐呵点呢?”被叫住的大妹子的人并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说话的人就拿着刚刚买回来的菜,走了,仿佛并不领情。留下这个说话的人,一脸尴尬地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说话这位呀可不是别人,那可是这胡同里首屈一指的热心肠,老头刚刚退休没几年,之前在部队任职,后来又进到了国企,这一退休没事干了就拿着个收音机听着新闻和曲艺,东家西家的找同龄人聊天,碰上了他看不过眼的事啊,就会站出来说几句,大家都知道他这个人热心肠,关系有的越走越近,有的则是看不惯他的爱管闲事,不过鉴于年龄大了,也就都不会怪他。
话说回来,看着大妹子走了,老头儿自己也就没意思了,拿着自己的鸟笼子和收音机就回家了,进了家门看见老伴儿正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吃饭呢,没有埋怨,也没有说话,闷不作声地直接坐下来就吃。看着自家老头子好像有心事,老太太给他剥开了一个鸡蛋,说:“这又碰着谁家的事劳驾我们老爷子了,怎么看着有心事呢?”这位倒也没藏着掖着,说道:“老李家大妹子,买菜回来让我看着了,愁眉苦脸的像有什么事,我就随口问了句,没搭理我就走了,好像我惹着了她。”“嗨,我还寻思多大个事呢,你呀就是操心,就不能前街老孙头儿似的,打打扑克,下下围棋?”老太太开玩笑道。哪知老头儿倔脾气,反口道:“哼,看上人家,你跟他过去?正好他也一个人。”老太太不乐意了,“你这老头儿,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你说自从你退休在家就爱管闲事,邻里邻居的谁还不知道你呀!”放下了碗筷起身走了。老头在背后喊道:“哪怕没有一个人念我的好,我也愿意。”却没有听到回音。
老伴儿出去了,老头也放下了碗筷,走进了卧室,又向门外瞧了瞧,回过身来快速地把上衣兜里一张折叠的纸塞在了床底下,又迅速把床单恢复原样,仔细看看没什么破绽,这才走出来又坐在餐桌旁边津津有味地吃着早饭。接下来几天老头儿总会看着藏着东西的那个角落发呆,这一辈子连私房钱都没走过,没想到老了老了还背着老伴儿藏起东西来了。不过,藏起来要比不藏起来好得多。
老太太对着屋中墙壁上挂着的老伴儿的遗像发呆,不免又想起了老伴儿在世时候的样子,总是顾着东家长李家短的,从来不会感觉到累,就像一个老顽童。转眼间,老伴儿已经走了两年多了,孩子们这两年除了年节也没怎么回来,她知道孩子们都忙,没有时间,但还是盼着孩子们都回来看看。这两年来,老太太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不过每天还都会有收音机里传来的曲艺和新闻声音,那是老伴儿生前最喜欢的节目,老太太每天都会听一听就像老伴还在身边陪着她一样。屋里的摆设一样都没有变,还是两年前的样子,依旧是一尘不染,她怕忘记了老伴离开之前家里的样子。左邻右舍也会经常过来看看她,偶尔还会叫她到家里吃顿饭,她总是推脱,一是怕给别人家添麻烦,二是怕给儿女们留下人情债,这是老伴儿生前最注意的。
老伴儿离开这么久,她还是依旧像两年前一样,准备两份早餐,换季给老伴儿买衣服,哪怕是最终也要扔掉。这天收拾屋子的时候,她无意间看到了床底下有什么东西漏出来了一角,她好奇地抽出来却在下一秒愣在了当场。有两张纸,一张是老爷子的检查单,绝症!老太太恍然了,有对老伴儿隐藏的不满,但更多的是对老伴儿的思念,不绝间泪流满面。另一张纸是遗书,遗书中以“君彦”称呼老太太,这是和老伴儿恋爱时,他对自己的昵称,结婚之后就没有叫过了,看来他还是记得那段美好的岁月。这一晚,老太太就抱着这两张纸,含着眼泪睡了,不知梦中能否和老伴儿见面。
初秋的一个上午,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大院里来了一个衣着考究的老头儿,在院里走了几圈,又在屋子里和沈老太太谈了好久,知道中午老太太才面带笑容把这位送出了家门。那个下午,街坊间可是炸开了锅,有的说沈老太太又找了个老伴儿,有的感叹沈老太太刚刚从老伴儿去世的阴影中走出来。众说纷纭,褒贬不一。
没过几天,沈老太太就带着简单的行囊,离开了,没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走的,也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有人猜测去和前一阵子来的老头儿过日子了,有人说去找儿女们了,又是一番猜测。
又过几天大院门口来了一群工人,在门上挂了一个牌匾,上写“沈老茶园”。至此大家才明白,沈老太太这是把这大院卖了,众人就知道老太太一定是去投奔了儿女,不过又怪起了老太太把沈老爷子的寄托给卖了。
茶园开张的这天街坊邻居都过来了,看着大院摆设基本和沈老爷子活着的时候一样,其他无非就是将各个偏房和正屋门前挂了牌子,墙上挂上了字画,每个屋里都有一个收音机和一些作为装饰的文玩。仔细一看,这些字画可都是沈老爷子的杰作,收音机放的也是老爷子生前听的栏目,文玩把件儿这些东西也是沈老爷子的最爱,一切景象都像沈老爷子活着的时候一样,充斥着老爷子的气息。
经营这家茶园的老板就是那天来的老头儿,据他说这个大院是沈老爷子的寄托,老太太离开之前把这里交给他来打理,并且交代他,开个茶园是沈老爷子平生的最大的愿望,所以院子里什么摆设都不要变,用的装饰品也都要用沈老爷子活着的时候用的东西,要留下他的影子,她怕再回来的时候就不认识这里是家了。至于老太太去了哪里,他也不知道,不过肯定不会是投奔儿女了,因为她走之前给儿女们留了一封信。
从那之后,沈老太太的儿女们回来过,看过了母亲留下的信,也都沉默流泪。沈老太太再也没有回来过,她的儿女们尝试着寻找过母亲的下落,却没有结果。随着时间的流逝,沈老爷子的儿女们也没有再来过,人们也逐渐地淡忘了沈老爷子夫妇,小孩们也不知道有过这对夫妇,更不知道沈老茶园的来由。茶园的主人也换了又换,不过生意却是日渐红火,开了几家分店,装修风格也还是原来的样子,怕是只有他们还记得这个世界有过沈老头儿和沈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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