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庸荛
中午的时候，王博良提议，一起去街上吃个饭。
可惜两人彼此推囊着谁来请客，以至于谁也顾不上到底去哪里吃饭。
心思敏感的王博良早就从罗光斌的陈述中，就敏锐地察觉到，眼前这位一直显得“阔达”的朋友，在这一次去西藏的旅途中，早就花完了几年来在上海积攒下来的积蓄。
“你应该早就没钱了，要我先借你一点吗？”
王博良心里自然明白罗光斌的难处。况且倘若当初没有罗光斌，只怕自己在公司职场的道路上会比现在更加艰苦。
“是没钱了，不过放心，如果实在没办法了，我肯定找你。”
“那好。但是如果你需要的话，一定要和我说，我还有点积蓄，虽然不多，但是也能接济你一点点的。”
吃饭的时候，他们最终选择了去一家本帮菜。到不是因为习惯那家的口味，只是觉得相比其他饭店来的实惠。
王博良点了窝窝头、娃娃菜、蛤蜊蒸蛋等清淡的几道菜品。中午的时候，饭店的客人相对较少，寥寥无几的食客，惹的服务员也是懒懒散散。几个年级尚且不过二十的男孩，穿着白色厨师服饰的服务员，只顾抽着烟，站在门口偷着中午的清闲。另几个穿红色工作服的女服务员，却在饭店内聊着闲话。唯独一两人忙里忙出，招待着店里仅有的几名客人。
幸好他们并没有在意服务员们的态度。而且此刻相比夜市的时候，还是有一份独特的悠闲。虽说夜市的时候，每个服务员看上去都会热情四溢，但是上菜的质量，绝不会如现在这般高效。这不，没到十五分钟，该上的饭菜都已齐全。
“我其实对你离职的事情，挺好奇的。”王博良忍不住内心的不解，终究还是想问个明白。当他拿起啤酒瓶，为罗光斌倒上酒的时候，不经意间问了一句。
罗光斌急忙伸手拿过酒瓶，笑着说：“我怕我说出来，会影响到你接下来的工作状态。”
罗光斌的一句看似玩笑话，却如同一块小石子，让他那原本平静如水面的内心，激起微微波纹。他一方面好奇，过去看似才华出众的罗光斌，为何要离职吗？另一方面，他想起自己最近的工作状态，愈发地千疮百孔，甚至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说服自己摆正心态。几方面的原因让他心力交瘁。
老吴总是会突然走到自己的面前，冷不丁的问一句：“小博，做的怎么样了？”几次下来，他越发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愚笨。“那就抱着学习的态度吧。“每次王博良借此安慰自己，借此缓解工作上带来的压力。只不过这种压力如同一块令人闻之丧胆的泥沼，久而久之，就好似陷入了这块泥沼的受难者，越是挣扎、陷的越深。
工作上的问题，又如同身上的一块湿疹，忽视不得，又奇痒无比。看上去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工作，但实际上，连自己都察觉到，手上完成的那些工作，不过是鸡毛蒜皮大的事情。
可是，即便如此，他依旧无时无刻地想给自己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说服自己，继续保有激情的工作下去。
但是无论他怎么安慰、告诫自己，心中对于工作越发失去状态的他，如同失去了灵魂的躯壳。所有的理由和自我安慰，都是徒劳的挣扎。于是，他想从罗光斌的身上，寻找到一些启迪，哪怕只是一点点帮助。
“是公司工资没给够？如果是你提出的要求，老胡应该会考虑一下的吧？”王博良尝试提出一些自己的看法。
“你应该知道，我对工资从来没要求什么。工作嘛，其实就是为了自己能开心。”
罗光斌脸上不经意间抹过的一丝回味，让人觉得有些黯然。
“那就是不开心咯？可是我看老吴对你很器重啊。”
工作为了什么？
在他未黯处世的想法看来，工作不就是为了领导们的赏识和公司的认可吗？可是他眼前的朋友，对于工作的定义，又何尝会是如此肤浅呢？
“哎，不瞒你说，其实我去年就有离职的想法了。”罗广斌终于有了松口的迹象。
“那时候......我刚参加工作，哪有心情关注你们这些老人在做什么。要不你说说呗，让我参考参考。”
“如果不是老吴和老胡对我有恩，我也不会在这边工作了这么长的时间。”
王博良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声，突兀的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他拿起手机，看了看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并且示意罗光斌有个电话。
电话那头是那位即将来到上海打拼的大学同学。
对于这个忽然打搅他和罗光斌吃饭的电话，王博良心中莫名的升起了一些不快。他不想立刻接这个电话，毕竟就在三个小时前，才和他说过晚上再联系。可是手中的拇指，却又似乎习惯性的接下了电话。
从无线电那头传过来的热情言语，让他不知觉的想到了二手房的那些年轻销售。那人莫名兴奋的情绪和高昂的斗志，让王博良觉得有些幼稚。王博良顾不上唐突，瞅准了一个空隙，立刻突兀的打断那边的声音，明确的告诉他，这边还有些事情，晚上的时候再给他打电话。
“晚上的时候，我会给你电话，那时候咱们再好好的聊聊人生，聊聊理想，聊聊过去。”
挂断电话后，王博良匆忙地回到酒店座位上。
“如果你是女的，我一定会和你开个玩笑。”
罗光斌吃着娃娃菜上的一片叶子，但是叶子似乎有些老，罗光斌呲着牙、咧着嘴，撕咬着那片菜叶，脸上努力的表现出镇定自若，好似一切都掌握在他的上下两片牙齿之中。他听到王博良回到了座位，并且在他模样最难看的时候，和他说话。他只好努力的咬下一口，擦擦嘴，无辜的眼神看着王博良。
“我刚刚离开，服务员是不是一直盯着你？”
“什么？”罗光斌一时之间，没有明白王博良的言外之意。
“你往那边仔细看看，那边那个女服务员，胖胖的。你发现没，她不端盘子、不收拾桌子，就站在那边，两只小眼睛瞅来瞅去的。”
王博良用手指悄悄的指了指饭店内的一名女服务员。罗光斌沿着他手指的方向，搜寻着他口中的人。
“其实她就是怕你吃霸王餐啊。她看我们吃着吃着就离开了一个人，只留下你，她肯定要盯紧你，防止你口袋没钱付账。”
“我靠，什么和什么啊。哥像是那种人吗？”
“说实话，你长的确实不怎么让人放心。我也挺好奇的，为什么你去西藏的路上，那些小姑娘怎么愿意和你一起搭伙上路的。”
王博良说的当然是玩笑话。
“对了，刚刚说到，你说老吴对你有恩，那你为什么还要离职啊？”王博良尝试扯回原本的话题。
“如果没有老吴对我的恩，我一年前就离职了。我不可能在一家公司呆那么长的。我来公司已经有三年，也从没有长期留在上海打算。”
“你要回哈尔滨？”
“现在还不知道，我现在就想快点去云南。说不定到时候我会在云南开个酒吧。据说在云南开酒吧的人，大多数就是去那边旅游，留下来的人。”
“云南有什么好玩的啊。去过一趟，感觉一般般，吸引不了我。”王博良并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而是默默的放在心上。是啊，他去过云南，还在那住了两个星期，但是那段往事现在却成了心中的障碍物。
“说实话，我现在也有点迷茫，感觉工作老不在状态。”
这也是他心里话。他觉得罗光斌这位”老人“能懂他此刻的心情。
“在老吴那边干活，还是很不错的，如果你能从他身上学点什么东西的话，跳槽出去，会有很多优势。”
可惜罗光斌的话并没有对他有实质性的建议。更有甚者，从他的话中，他还敏感的察觉到，似乎眼前的朋友，并不想当个言谈身教的长者。于是他只得转移话题：“我靠，那你还离职？”
“你不要学我。我现在就是个浪子。我是越来越体会到古龙小说中浪子的情怀了。我已经不想工作，就想去浪。我还打算和他们商量，从云南一路走，走出国界线，往尼泊尔的方向去。”
“你快疯了。”
接下来的内容，王博良早已刻意不去谈论工作上的事情。期间不痛不痒的聊天，大多是王博良静静地听着罗光斌继续讲着去西藏的旅途中所见所闻。
吃完这顿饭局，时间早就过去一个半小时。
离别之际，王博良同他提议，当他去云南的时候，一起送他去火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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