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的朋友
故事中的三个朋友都和我关系很好,不是一般的好,而是可以见面掏心窝子聊天的知己朋友,聊的不是家常,而是关于我的事,原因很简单,都是因为我马克引起的。
我叫马克,是一条狗,我的到来,给惠子家带来的变化,可以说功大于过。我是一条美国的纯种狗,我的第一个朋友大北光是高价订购,就整整等了一年。等到我出世的时候,大北,这个在大学教书的书呆子,说他的头发都等白了。
这天,大北上完课,连夜开车赶到我的出生地,在一窝狗崽子里,一眼就看中了我。这辈子从没有体会过一见钟情的大北,别提有多么地得意,他告诉所有朋友,说我看谁都没笑,只有见他笑了。我听很奇怪,但也因此知道了我还会笑。
大北之所以如此急切,完全是为了填补空缺,因为他饲养的伯顿,也就是我大爷,去世已一年多了。伯顿与他朝夕相处了整整十年,在内心深处,大北把伯顿当成了自己的孩子,甚至有时比他的亲儿子还亲。特别是儿子出国期间,他和伯顿白天一个桌子吃,晚上一个床上睡,感情在许多细节处,真是超过了他那个有洁癖毛病的太太。
大北也正是因为伯顿和太太分居了,虽然他太太一忍再忍,最后还是无法忍受的离开了他。那一次出了车祸,忍痛爬出车厢的大北竟然先救伯顿后,再喊太太的名字,让她明白了什么叫人不如狗的尴尬状态。气得她一回家就席卷了所有细软,连夜买了一张商务舱的机票,到外国的儿子那里,一去不回头了。
伯顿的死对大北的打击是致命的,据说那一天,他捧着伯顿的骨灰盒,看着照片,哭得一塌糊涂。是我的第二个朋友惠子帮他铲了第一掀土,在他精心选择的墓地,掩埋了伯顿,同时掩埋的还有伯顿身前的最爱,那个伤痕累累的彩色小皮球。
过后,大北就像祥林嫂一样,见到谁,没几句话就说到他的伯顿,一说起就痛哭流涕。搞得在校园里,谁见到他,都先提伯顿再问他好,不然不知该说什么才能敷衍他。
可怜的大北,接回我没几个月,还来不及与我对着笑,只是给我起了个上口的名字马克,就被学校派出国去深造。这下急坏了大北,急性子的他越急越乱,他最先想到的就是我第二个朋友惠子,他认为全世界的人都拒绝了他,惠子也不会。看着他眼巴巴祈求的模样,老同学的惠子心软了,她答应了他,同意临时看管我一段时间。
在这之前惠子没有养过狗,不是不想养,而是被吓着了。上小学时,惠子为她心爱的蚕,去军营大院里拔桑叶,被狗追过,吓得她跑得比兔子还快,鬼使神差般地跑过了一同去的男同学,逃过了一劫。从此惠子在班里的外号成了“赤兔”,也因此患有了恐狗症。
自从我进了门,惠子家所有的计划都为我让路了,备课的桌子上堆满了宠物的书籍,从小到大的饲养理论读得惠子应接不暇。她老公为了宠惠子,也加入了喂养我的队伍,一个月下来感觉他比惠子更有耐心。
不是我吹牛,作为可卡家族的一员,我长得确实可爱,远看像只绵羊,近看像头雄狮,黑白整齐的长毛就像是贵妇人身上的旗袍,走起路来一摇一晃,特有大腕的姿态。特别是我的眼睛,羞答答深藏不露,可是外面发生的点点滴滴,隔着老远我都一清二楚。
在惠子夫妇的精心照顾下,我一天一个样,变化得特别快,当他们遇到疑难事宜时,通过网络向国外的大北求援。大北的耐心解答和指教也非常有效,总是感觉什么事和他一说,手到擒拿。实际上每天我的图像都在第一时间传给了大北,如果没有时差,也许就实况转播了。还别说,大北是我的第一个朋友,我可是懂得知恩图报,任何时候他在我的心中都是第一位的。
以前惠子和老公总是争争吵吵,哪怕是一点小事,也和律师的口吻一样刻板对待,生怕输给对方没面子。我来了后,他们很少争吵了,反而多了很多关于我的共同话题。每天晚上散步,惠子一手牵着我的链,一手挽着老公的手,惹来的都是众人羡慕的目光。羡慕的目光中,百分之九十都是冲着我而来的,这一点是我的自信。
惠子为了我可是下了功夫,市区内的所有宠物店她都了如指掌,哪个店的食品最营养,那一家的玩具最实惠,就连宠物诊所的药品她也清楚谁家的最管用。白天他们上班,我自然是留守人员,但惠子怕我寂寞,特意为我开着电视,有时还专门买录像让我看,里面都是些我的同伴们训练的欢喜场面。我的食物都是惠子安排的,营养搭配的同时,口感也非常的到位,除了袋装的专用口粮,也有前一晚准备的肉汤和水果。
惠子夫妇有明确的分工,惠子主要照料我的日常生活,穿衣打扮,洗涤整理。她老公,我的第三个朋友,负责对我的训练。这个工作也相当辛苦,因为我的晨练往往是他最不愿意起来的早上六点,因为那时的我,实在是被一夜的屎尿折腾的再也憋不住了。
我在他们周末的时候,是最开心的,惠子夫妇会带着我去城市周边走走,领略大自然的风光,这时候我喜欢开着车窗,听着音乐,享受乡村的日益变化。他们也有带我远足的时候,那时候的车上,我的身边除了多一张卧铺睡床,还备有特制的雨衣和雨鞋。
我的内心非常的感激惠子和他老公,在与他们相处的日子里,我已经感觉到我深深地离不开他们了。可是我的朋友大北怎么办呢?欢愉的时光里,我也经常产生些许的不安。
终于熬到大北回来了,去接他的时候,惠子夫妇带着我来到机场,当我出现在大北面前时,他的那个狂喜劲儿,就像饿狼捕食一样,恨不能一口吃了我。大北抱着我又是笑、又是哭、又是跳、又是叫,我也是欢喜的把他全身上下都添了个遍,紧紧地依偎在他身边,我们俩当时完全忘记了惠子夫妇的感受。
在一顿家乡饭菜的香味后,很快就到了我和惠子夫妇分手的时刻,他们把我所有用过的物件毫无保留的搬到了大北家。然后依次摸摸我的头,并在我的脸颊上亲吻。他们与大北嘱咐了好多关于我的细节,依依不舍得离开了,望着惠子夫妇远去的背影,我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睛已湿润了。
大北对我更好,除了早上的晨练外,还有夜晚的户外训练。每到此时,他都会特意路过惠子家的窗前,时常看到惠子在露台上一边叫着我的名字,一边向我招手,作为回应我也叫几声表达我的开心和礼貌。说心里话,我想念惠子,特别想听到她铜铃般的声音:马克,听话,快过来。
和惠子分开后,每个周末,他们夫妇都会来看我,还没有进门,我就已经分辨出惠子的脚步声,提醒大北快去开门。见到他们,变成了我一周最开心的时刻,我温顺的看着他们在说话,听着他们的笑声,也按照他们的要求完成自己刚学会的节目。什么找回电视遥控器啊,递上一个纸巾啊,就连最神奇的上完厕所冲水的动作也做的像人一样的熟练。往往此时的惠子会发出惊讶的叫声,她对我每一次的进步都大加赞扬,肢体语言表现得特别夸张。
一次,惠子看完我走后的那一夜,我做一个梦,梦中的场面很混乱,梦见了那个我只见过照片的伯顿大爷。他告诉我,比起那些我们的同类,那些看家护院的时刻警惕的伙伴、那些在垃圾堆边流浪挨饿的伙伴、那些饲养在护栏里等待宰杀上桌的伙伴、我们已是非常好命了。这要感谢我们的历代主人的恩赐,几百年、几千年的驯服,使得我们与他们相依为命,择优录取,依赖共存。这其中体现最为单一的是,除了赏心悦目的外貌外,就是我们对主人的绝对忠心,其次是我们无条件的彻底服从,而相对于我们的聪明与笨拙,都是主人的情绪化罢了。只要和我们沾上,就一定搞不清楚,到底是我们离不开他们,还是他们也离不开我们了。
后来一段时间,惠子没有来,我每次路过她家都会停下来等候,但每次失望离开。大北看出了我的心思,领我去了惠子家,原来惠子病了。我听不懂大北和惠子说了些什么?只看见惠子的脸特别的难看,应该是哭过了。我第一次见到她如此痛苦,惠子的丈夫也不断地在安慰她。这一刻,大北话很少,思考了很久,把我留在了惠子家。送走了大北,我看见惠子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脸色也慢慢的恢复了原有的色彩,她不停地抚摸我的头,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我倾诉,最后我终于看到她甜蜜的睡着了。
原来,惠子是因为思念我而病倒了。我离开她后,她一直失眠,她老公常常在半夜听到她呼唤我的名字。有时她在电脑前看着我的照片发呆,不厌其烦的一张一张的来回翻看,每周见我一面后,会好一些,但很快又失眠了。她知书达理,明白不能夺人所爱,但又不能割舍对我的思念情怀,每当看到熟人牵着宠物叫她妈咪的时候,她都情不自禁的泪流满面。终于,她病倒了,憔悴的无法自制,直到我再次进了她家的门,惠子才恢复了往日的美丽和甜润的嗓音,而看到惠子的微笑,她老公颓废了很久的神态也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再后来轮到大北每天来看我了,早上的晨练和晚上的散步,有时是和惠子夫妇一起散步,他们好像有许多的话题,喋喋不休。我跟着他们学习了好多本事,虽然辛苦,我坚持不懈。一年后,竟然在一次市里举行的宠物竞赛上我获得了品相二等奖和技能一等奖,赢得的奖金,好好让我的三个朋友畅饮了一顿。我从没有发现他们这么能喝酒,整整睡到太阳转了一圈半,才想起我还没吃饭。说句心里话,如果不是看在朋友的情分上,我真想去报警了。
再后来的后来,大北和惠子在同一时刻买了房,经过慎重选择,两家人把房子买在了同一层,凉台是隔壁的那种户型。他们在装修时,将两家凉台打通了一个洞,一个我能自由进出的小门,不但实现了两室一厅的住房格局,也彻底实现了两家共我的生活。
今天的我比任何时候都开心,为了不让我白天寂寞,惠子抱回了一条鹿犬小弟弟,起名皮特,实际就是非洲人念的不太标准的俚语,“黑”的意思。皮特特别可爱,最可爱的是天黑的时候,如果不靠我的嗅觉识别,根本就不知道它正躲在哪里捣乱?我有时真不明白,世界上竟然有如此黑的宠物,更不理解还有人爱不释手。但不管怎样,我有了一个弟弟,在它面前,我更显得漂亮和自信。
故事讲到这里,马克我已经有四个朋友了,都和我关系很好,不是一般的好,而是可以见面掏心窝子聊天的知己朋友,聊的不是别的,全都是我们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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