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子,原名查海生,15岁考入北大。
22岁远游青海西藏,24岁再次踏上了青海和西藏。
25岁带着《圣经》 《瓦尔登湖》 《孤筏重洋》 《康德拉小说选》卧轨自杀。
很早以前就听过“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句诗,只是那时还不知道海子。
第一次真正接触到海子的诗是在敦煌的客栈里,有一天打扫卫生,捡到了客人留下的旅行诗稿。
从祁连山到敦煌,从德令哈再回祁连山,一路上有李白的《关山月》,有王之涣的《凉州词》,有王维的《渭城曲》,还有海子的《日记》等等
这是一群教师的西北之行,这也是一场诗歌的旅途,我把稿子捡了起来,想着保留下来的,后来从敦煌离开的比较匆忙,便丢散在了风里。
但也就这样,我第一次读到了海子的诗,知道了海子这个人。
《日记》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
夜色笼罩
姐姐,我今夜只有戈壁
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
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
这是雨水中一座荒凉的城
除了那些路过的和居住的
德令哈┄┄今夜
这是唯一的,最后的,抒情。
这是唯一的,最后的,草原。
我把石头还给石头
让胜利的胜利今夜青稞只属于她自己一切都在生长
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 空空
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当车子经过德令哈时,一百多码的车速,无限的荒漠戈壁,伴着外星人的传说,我把手伸出窗外,没有感受到一丝海子的味道。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生活的苦楚,我像一个充足了气的气球,飘在蓝色的天空之上,贪婪的享受着所有。
那时的我自由且骄傲,一事无成却目空一切。
所以我看不懂海子,看不懂很多东西
那时的我可以舍弃一切,后来才发现原来我什么都舍不得。
从敦煌回来之后,半个学期都沉浸在想象中的世界,两篇游记一写,便毕了业。实习而后失业,以学驾照的借口,回到了家。
每天晚上出去夜跑,用尽全身力气,站在坝子上看着这座待了二十年的城市,原来出去三年,还是回到了这个地方,经历了一番,原来连这座城市都待不下去了,很是茫然。
城市的尽头我两手空空,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
握不住的何止泪滴呢,手一软,连拳头都握不紧了。
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
这句诗突然给我很深的绝望感,其实何止草原尽头,城市的尽头依然是那么的令人绝望。海子的诗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无限笼罩着我。
那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几十年过去依然懂的我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祖国或以梦为马》
我要做远方的忠诚的儿子
和物质的短暂情人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不得不和烈士和小丑走在同一道路上
万人都要将火熄灭 我一人独将此火高高举起
此火为大 开花落英于神圣的祖国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藉此火得度一生的茫茫黑夜
此火为大 祖国的语言和乱石投筑的梁山城寨
以梦为上的敦煌——那七月也会寒冷的骨骼
如雪白的柴和坚硬的条条白雪 横放在众神之山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投入此火 这三者是囚禁我的灯盏 吐出光辉
万人都要从我刀口走过 去建筑祖国的语言
我甘愿一切从头开始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也愿将牢底坐穿
众神创造物中只有我最易朽 带着不可抗拒的 死亡的速度
只有粮食是我珍爱
我将她紧紧抱住 抱住她 在故乡生儿育女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也愿将自己埋葬在四周高高的山上 守望平静的家园
面对大河我无限惭愧
我年华虚度 空有一身疲倦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岁月易逝 一滴不剩 水滴中有一匹马儿 一命归天
千年后如若我再生于祖国的河岸
千年后我再次拥有中国的稻田 和周天子的雪山
天马踢踏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选择永恒的事业
我的事业 就是要成为太阳的一生
他从古至今——“日”——他无比辉煌无比光明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最后我被黄昏的众神抬入不朽的太阳
太阳是我的名字
太阳是我的一生
太阳的山顶埋葬 诗歌的尸体——千年王国和我
骑着五千年凤凰和名字叫"马"的龙——我必将失败
但诗歌本身以太阳必将胜利
面对大河我无限惭愧,我年华虚度空有一身疲惫。从大学开始离开这座县城,到这次真正像一条狗一样滚了回来,一个没有具体目标的,空喊着自由与梦想的少年,站在这个他曾经无数次讨厌的地方,迷茫的找不到方向。城市尽头我两手空空,悲痛时双手握不住一颗泪滴。
坝下是我从小学就见过无数遍的大河,站在河边,一瞬间心中万千思绪涌上心头,惭愧吗,疲惫吗,好像都有,又好像都没有,但岁月流逝却是真的。
有时候突然喜欢一首诗,只是觉得他符合了我那时的心境,虽然只是其中的一两句,读到之后,却好像有了万分的理解,原来这个世界上有人经历着和我一样的心境,原来真的有人可以把心境用文字表达的那么准确。
《远方》
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
遥远的青稞地
除了青稞一无所有
更远的地方更加孤独
远方啊除了遥远一无所有
这时石头
飞到我身边
石头长出血
石头长出七姐妹
站在一片荒芜的草原上
那时我在远方
那时我自由而贫穷
这些不能触摸的姐妹
这些不能触摸的血
这些不能触摸的远方的幸福
远方的幸福是多少痛苦
这首《远方》也是我很喜欢的一首,我曾无限向往远方,去过一次不算太远的远方,稍微也有点感悟。
远方于我是矛盾的:贫穷且幸福,饱满而孤独,美好且艰难,肮脏与高尚并存,遥远的地方除了诗和理想,还有更甚于生活的苟且。
对于海子是我不了解的,他的诗我也只喜欢这么几首而已,也只读过寥寥几首而已。
但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我可以理解他。后来我知道了原来不是我理解他,而是他理解的所有人中包括了我的那一部分。
而关于海子的死因众说纷纭,我也不想探讨自杀的原因,我只知道这个写下“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如此美好而充满希望句子的人,内心是那么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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