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短篇

           

一个短篇

                将军泪

  夜已深了，寥寥数星，孤月惨白。

  将军登上高楼，敌军已在城下安营扎寨，彻夜欢愉，火光连成一片，刺得将军眼睛生疼。

  这城被围了将近一月，他和他的士兵拼死抵抗，城还在，敌人并未再进一步。城中存粮消耗殆尽，百姓和兵士吃光了一切可吃的东西，夜不闻狗吠，晨不闻鸡鸣。城头上，街道上，随处可见饿倒在地的士兵，百姓，气息奄奄。

将军每天只吃少得可怜的一餐饭，在他的士兵，百姓面前，将军永远是傲然挺立的，将军是他们的神。此时一人独立，将军紧了紧腰带，瘦削的脸庞棱角更加分明，突出的眉弓像锋利的两片刀片。

“报~~”“报告将军，末将前来复命！”

将军猛然转身，伸手扶起半跪在地的副将，他想问，踌躇好久才缓缓开口，“罢了罢了，援军未到，只你一人归来，皇上这是将此城放弃了啊！”

“此祸因我而起，那蛮人之子死于我手，岂能罢休！可这一城百姓何罪！”将军握剑的手青筋暴起，目光悲怆，泛着寒光。

“明日我便出城，愿以我头换此城百姓性命！”

“将军！”副将再次跪地，眼中含泪。

“曾于皇上面前发下宏愿，城在人在，誓与此城共存亡，可如今，我与这城都已为弃子，百姓无辜啊！我意已决，不必再劝。”

第二日，天刚破晓，昨夜的残月还留在天上一抹淡影。一月未开的城门“吱嘎”一声，像行将就木的老人的呻吟，沉重地敲在门后每个人的心上。

一人一骑自门中缓缓而出，那是披挂整齐的将军。他转过头去，看了身后的城一眼，便将鞭子用力抽在马身上，气力之大引得马儿悲声长嘶，急奔敌营而去了。

将军下马，即被敌人扭进了主帐，正中端坐之人一双狠目恨恨地盯着他，似要用目光剜下他几片肉来。将军迎着那凶光与之对视，便听得那人冷哼一声。

将军开口，不卑不亢，“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杀死你儿我并不后悔，但一城百姓无辜受累，实非我愿。今日我来到你处，任你处置，只求一城百姓平安。”说罢，将军握紧了拳头，直挺着身体跪了下去。

对面高坐之人看着跪下的将军，眉间神色微变，很快又恢复狠戾。

将军双手被缚，绳子末端系于马上，马背上坐着与他不共戴天的仇人。鞭声响起，烈马狂奔，尖利的砂石刺入将军只着单衣的身体，很快便鲜血淋淋，黄沙地上现出一道蜿蜒的血痕。

这个时节远方故都的桃花当开地正灿烂吧，妻子等着自己归家只怕无心鬓插桃花了，儿子该会叫爹爹了，却记不得自己这个爹爹的模样。妻子的排箫呜咽，声声传入将军耳中，她说，她说夫君，我等你回来……回去，回去……一滴血泪蜿蜒而下，将军的眼前模糊了，空白了……

白骨凄凄露于野，式微式微，胡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