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底裤外穿的时尚风气流行起来以后，徐三每每都是要唾弃的。
好好的姑娘，花裙子不穿，要穿紧绷绷的健美裤，不像样子。徐三心目中的女孩，是穿一身白裙子、长发飘飘的清纯女孩，绝不会轻易将自己的屁股勒成一个火腿肠给别人看。
那天前台小刘偷偷下楼去隔壁刚开业的商场买衣服，徐三就应了她的央求，把电脑搬到前台去检测后台。程序员嘛，不能错过任何一个姑娘甜美的恳求。万一聊着聊着，聊到了自家屋里，人生大事不就有了着落？徐三小算盘拨得噼啪乱响。
昏沉沉、热辣辣的午后，徐三喝了一大罐可乐，还是没能阻挡睡意的侵袭。他再抬起头，眼前是一张雪白粉嫩的脸。
“你好，我是来面试的。”姑娘的嗓音像黄鹂一样动听。
徐三忘记自己说了什么，再回过神来，眼前只余一枚桃心屁股，袅娜蜿蜒而去。她叫露露，入职三天之后，就在内网被评为“司花”，引发了程序员们的热烈追捧。每一个帖子徐三都认真看了，同时心里酸酸的：我才是第一个看到她的人。
年会的时候，徐三因为业务精熟程度莫名其妙地突飞猛进，拿到了优秀员工的奖励，还晋升为监测部门的经理。上台领奖的时候，司仪小姐便是露露。
她穿着白色的高领旗袍，浓密的长发高耸盘起，整个人又清冷又高贵，比徐三看到过的任何电影里的女明星都要漂亮。
露露亲手给他的西服口袋里插上节目组准备的白玫瑰。
“插上我的玫瑰，你可跑不掉了哟。”露露向他眨眼睛。
随即，露露转身离去，白色高开衩的旗袍里透出金色紧身打底裤的踪影。
徐三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从耳垂子到手指间都麻了一个彻底。
再后来到KTV 豪华包厢里，自己是怎么拥吻露露的，徐三实在是想不起来了。他喝了酒，浑身瘫软，脑子里还嗡嗡的，手臂里却凭空多出了一个天鹅般的露露。金色打底裤原来竟是那么柔软，擦过徐三的手臂，便让他登时燥热难当。
这天鹅肉他是吃定了。
他铆足了劲儿，在北六环的高档小区租了一套一居室，花去了全部的年终奖。同是程序员的李大嘴笑话他打肿脸充胖子，但是徐三知道，李大嘴是蠢货，他根本不懂天鹅的好。
徐徐三在内网上对露露说：“我想晚上请大家吃个饭， 宣布我们的恋爱关系。好不好？”
“我不想。”露露回得很干脆。
“为什么呢宝贝？”
“我不想让别人以为我靠着什么。”
徐三刚想解释几句， 就远远地看见露露被喊进了总裁办公室。真是一个好强的女人。徐三心里想。但隐隐地， 他又有些不快， 穿着黑色紧身打底裤为总裁办事总归是不好。
除夕夜，露露把徐三带回到京郊的家中过年。破败的砖房和寒酸的准岳父母让徐三内心平添了几分强大。如果他都不能带走这个女人，那么还有谁能！
二人缩在简陋的小木床上，露露哭了：“让你看见我的底牌了，你会不会嫌弃我？”
徐三紧紧搂住她：“以后你跟着我，绝不让你吃苦。”
露露扭三扭，钻进他的怀里，更钻进他的心里。
组织调整，总裁搬到了楼顶，露露也跟着一起搬了上去。徐三再也没法在繁重的工作之余看到天鹅了。他想，这一定是老天爷对他意志的考验。
隆冬的一个深夜，露露接完一个电话后，满面泪痕。
徐三忙将她抱在腿上问原委。
“我妈骂我白眼狼，说我要是不给弟弟买房，我以后就别回家。”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徐三搂着天鹅又亲又哄，转天给露露打了80 万元，这是他这些年存下的积蓄。“钱是王八蛋，没了咱再赚！”徐三发微信安慰天鹅。
天鹅没有回复。一居室里她的物件，第二天全部搬走了。
她如同人间蒸发，从徐三的世界里消失了。
徐三和部门老大一起去总裁的办公室汇报工作。
当他发现总裁办公室是间套房，卧室沙发的缝隙中，塞了一条金色打底裤时，他涨红了脸，憋出一句：“我……我辞职。”
据好多年以后李大嘴回忆，辞职后的徐三除了喝酒就是昏睡，再就是说昏话，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婊子。”像是要把自己的牙齿咬碎。
徐三退了高档小区的房，转而在北清路租了一间农民自家盖的土屋。劝动了李大嘴，带着两台电脑，他走上了创业之路。他做了一款交友APP，名字叫作“天鹅之路”。
起初势头不错，半年之后却陷入了弹尽粮绝的境地。徐三带着李大嘴辗转见了全北京的投资人，收获了全身心的屈辱和绝望。就在他差点儿要跳楼的那天晚上，一个年纪五十上下的女投资人帮他转了运。从此竟渐渐好了起来，难以想象地，到了C 轮。
盛夏的一天，闷热得像是蒸锅。徐三开着黑色的奔驰小跑在城内四处转悠。
在街角拐弯的奶茶店，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浓密的黑发随意地披散着，眉眼还是那么明艳高冷。刺痛他的，是那条黑色紧身打底裤，包裹得依旧那样完美柔软，像是这些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徐三像是疯狗一样扯着她的头发随便进了一家酒店。
天鹅吓得浑身哆嗦，眼泪鼻涕统统流了下来。
她尖叫着失声痛哭：“ 是我对不起你，是我的错！请你不要伤害我！”
徐三走进洗手间，用清水湿润了毛巾，走到她面前帮她轻轻擦干眼泪鼻涕，还有全花了的妆面。
“ 我现在有钱了， 有别墅有跑车。你，再骗我一次吧。”徐三半跪在地上，轻轻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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