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是读高一时,语文课本里节录了《三国演义》描述赤壁之战的部分章节,其中有一句 “权起更衣,肃追于宇下”的句子——整整三年,全班很多男生为之神醉,并纳为己用。
这句话翻译成白话文是这样的——孙权站起来上厕所,鲁肃追到屋檐下来。
以“更衣”二字来描述人类不得不做又羞于对人启齿之事,真是神来之笔。
也许是高中夜里读书时太过认真导致脑部经常发出口渴降温信号的原因,我在那一段时候晚上都会喝下好几杯的茶水,所以有偶尔夜起“更衣”的习惯,“更衣”时间一般是在凌晨四点。
读高中的时候很喜欢看NBA,最喜欢的球员是乔丹,当然,还有很像乔丹的科比•布莱恩特。
科比曾经对询问他为何这么年轻就如此优秀的记者说过:“我只是NBA众多天才之一,能取得今天不俗的成就,是因为我经常见到凌晨四点的洛杉矶!”
大哥我凌晨四点就起床我记得当时看完觉得很激动,原来凌晨四点起床“更衣”可以成为比天才更伟大的人阿!
所以后来不管晚上有没有喝茶,身体需不需要,我一直努力在凌晨四点起来“更衣”,一年之后,成为了习惯。
最后还是从同样爱好体育的同学口中才知道,原来科比说这句话的意思,是在炫耀他凌晨四点就起来练球,所以球技比一般的天才更加厉害——哇咔咔,真是上当受骗了,我就说凌晨四点起床“更衣”好像没这么大的作用吗,真是无比心塞阿!
也许是因为生物钟的原因吧,凌晨四点“更衣”的习惯就此保留了下来。
凌晨四点正是夜黑风高,万物寂静之时。
我一直觉得除了像科比这种天才和我这种无敌地才之外,这个时候,所有人应该都是在睡梦之中的。
直到后来听到那“沙沙沙”的声音,我才知道不是这样的。
工作结婚后,我和爱人搬进了她学校的宿舍,是一间六十平米,两室一厅的二楼小房,对于背井离乡的我们来说,已经算是一个温馨的小家了。
我的爱人也终于达成了她多年来孜孜以求的夙愿——成了我的爱人(感觉此处应该有掌声,不知道作者是冒了多大的风险才写下这句真话的吗)。
结婚后,我还是一直保持着凌晨四点起床“更衣”的习惯。
这时候爱人和小孩都已在睡梦之中,我有时会看看他们有没有踢被子,帮他们把被子盖好。
也许是年纪慢慢变大的缘故吧,凌晨四点起来“更衣”的我变得越来越有精神,不再那么昏昏沉沉了,真的感到很悲哀。
有一天,我终于精神到听见了楼下大街上传来的“沙沙沙”声音。
因为是凌晨四点,所以我刚开始的感觉是一阵头皮发麻,赶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进最需要我保护的爱人被子里面,钻进她的怀中——保护她,并把她摇醒,小声的跟她说:“你听,我们家楼下大街上怎么会有声音,是不是有什么不明生物?”
爱人睡眼朦胧,含情脉脉的看着我,揪着我的脸说道:“天才阿,别怕,那是环卫工人在清扫大街呢。”说完就转过去睡了。
我这才不紧张了,从那天开始,我终于知道原来环卫工人和科比一样,在凌晨四点就要起来工作了。写完这句话我突然心中涌起一种无法遏制淡淡的哀伤。
雪中吃饭的环卫工人记得读小学的时候,环卫工人和人民教师经常成为我们班作文里面的特邀嘉宾。
小学六年,好像从二年级开始,每年都会重复出现一个作文题——《我最喜欢的人》,而且作文要求不能写爸爸妈妈,因为傻子都知道你最喜欢爸爸妈妈。(强盗逻辑哪里都有阿)
这个时候,伟大的人民教师和勤劳的环卫工人就成为了包括我在内一众同学们作文里最最喜欢的人了。
每当写到“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这几个字时,我都会在脑中想象着我的语文老师含着泪,轻轻摇着头,用微微颤抖着的手给我的作文打下“100”分的画面。
事实证明我想多了,据后来我的不完全统计,我们班50个人,就有大约36个人写最喜欢的人是老师,有30个人用了我上面那段句话。也就是说,在一次作文考试里——春蚕和蜡炬整整死了三十次,而作为被类比对象的老师,估计感觉肯定也不怎么样,奶奶的,就一次考试,老子在你们的作文里要嗝屁六十次。
所以我的作文并没有得到想象中的高分。
后来,勤劳的环卫工人就成了包括我在内比较小众和聪明的同学们作文里最喜欢的人了。
我们在作文里把他们比喻作上帝派来的穿着黄色衣服的天使,是整个城市卫生的守护者,对抗着垃圾这一种想毁灭地球的危险生物。
我记得五年级的时候,很喜欢看琼瑶阿姨的小说,对她抒情的手法尤为佩服,所以我有一篇赞美环卫工人的作文是这么写的:啊,亲爱的环卫工人,你们就像那乐谱上跳动着的音符,组成了我们这美丽城市的乐曲;你们又像那夜空中璀璨的星星,带给我们一个灿烂的世界,给予我们光和热,我爱你们,伟大的环卫工人……
因为抒情手法到位,而且又没让老师们一直在作文里前仆后继,所以我和我的那些比较聪明的同学们终于在作文考试上获得了高分。
但是,如果有一个人那时候跟我们说,既然你这么喜欢他们,你们未来一定可以成为像他们一样的璀璨的星星。
估计那时候我和同学们会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才是璀璨的星星呢,你全家都是璀璨的星星。”
因为在我们的成长过程中,我们经常听到一句教训我们的话:“不好好念书,以后做乞丐,扫大街去。”
原来在很多家长的心里,我们作文里排名第二的最受喜欢的人和乞丐是属于同一行列的。
这——也是环卫工人的悲哀。
他们辛辛苦苦,起早摸黑,为我们打扫城市,让我们在上班时走在路上能神清气爽,凭自己的双手吃饭,临了,却成了我们最不想成为的人。
打扫卫生的环卫工人我们人类真的是这世界上最言不由衷的生物,我们嘴巴里,课本上,电视中赞美得最多的人却其实是我们心底最看不起最不想成为的人。
我们用拔高他们的形象来掩盖我们自己心底那肮脏的世俗。
因为我们知道,环卫工作是一份辛苦而又赚不到钱的工作。
我从网上搜索到了一份环卫工人的工作制度,内容是这样的:
1、职工工作时必须配戴工作证和穿戴工作服及反光背心,保持服装整洁。违者一次罚款10元,以此类推。
2、职工按要求认真做好所属路段工作,做到路面、路牙(垫板、雨水口、巷口)人行天桥(包括树坑、电杆、汽车站)及花坛、广场周围的地面无污物,露出道路本色;做到果皮箱内垃圾不满不冒,果皮箱表面整洁干净、无污物、无痰迹、无尘土,主要大街、商业街、人员密集区做到随脏随擦;绿地和绿地内甬道无烟头、瓜果皮核、纸屑、包装筐、箱、盒、袋等污物。绿地内外花草树木无挂带污物。
3、职工上岗作业,要注意行人和来往车辆,作业时不扬尘、不扰民、礼貌待人。
4、夏季作业水冲道路后,要先推水,后清扫,垃圾污物及时清运,禁止堆放在雨水口边。
5、遇雨天一律出班,带好雨具及时将地段积水推净,如遇大雨先将雨水口表面污物扫净,停雨后将雨水推干净方可下班。
6、沿街所设果皮箱要确保基础牢固如发现损坏要及时报告并做到及时保洁、清掏。
7、按“八净八无“、“七不准”的工作要求完成自己所负责的区域。
8、上班时间不能擅自离岗、串岗、扎堆及打瞌睡。如有发现,罚款10元。
9、休息时间严禁穿戴工作服。如有发现,罚款10元。
三、工作时间
早晨4:00----6:30
早上7:00----12:00
中下午12:00----18:00
晚上18:00----22:00
从上面的制度中我们可以发现,环卫工作不管是在工作时间还是在工作内容上都要比其他普通工作强度大得多。
其实,有时候我在想,凌晨四点就上班的环卫工人们应该不在乎我们那虚弱的赞美,那带着同情而又做作的赞美对他们来说只能是一种侮辱。
作为一名工作者,他们需要的应该是一份真正的尊重,尊重他们的劳动成果,尊重他们的劳动付出,尊重他们工作者的人格,仅此而已。
所以,朋友们,当你走在干净的大街上,如果刚好碰到正在工作的环卫工人们,请在心底认认真真跟他们说一句:我尊重你,跟我一样努力工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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