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正在下雨,下了一个星期的雨了。这让我及其不能适应。
我怀念的春天大概是不会来了。
朋友回复我,怀念的春天是什么样子呢?
有花,素色的粉或者白。
有风,轻轻的。
有蔚蓝的天伴着些许云。
有鸟叫,在山谷婉转。
有闲暇的阳关照着鹅黄嫩芽。
连空气都氤氲着新鲜气息。似泥土的又似新叶的,细细的品,却是素蕊馨香。
在某个清晨醒来,阳光透过玻璃,鲜明亮丽,逆着光,我能看到缱绻的微粒,缓慢的浮动。
窗外有鸟叫,啁啾不已,告诉你,这才是春天。然后,心里瞬间欣喜不已,就为这春天。
好久好久好久不曾有过这种安静与祥和。我知道,也不会再有了。
即使是一年一度的春天,这里跟那里是不一样的。今年跟去年也不同了。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那个在梨花树下起舞的小孩,一眨眼就成少年。
那个远处慈爱端详的目光,一瞬间就溺于流年。
一眼万年。
朦朦胧胧的屋外的对话,似有若无。眼睛翕动,睁开。满屋子的阳光,微尘在清颺。一呼一吸仿佛都会惊扰它们。鸟在远处啁啾,近处的鸡笼也些许嘈杂。一不小心,贪玩的狗撞进来,呜呜呜呜的摆尾巴,眼神清澈望着卷在被子里的我。
起床吃饭咯!黄毛丫头,睡到饭熟,听到碗响,起来乱抢!
被撞着半开的门外,闪过身材瘦小的奶奶,然后声音飘来,夹杂着饭香。
饭桌前,爷爷已经吃完稍作休息,呷一口茶水,咂咂嘴,她奶奶,今儿天气好,一会儿去把一厢园子的菜种了,等下几场雨来,不用浇水了。
黑子在桌子下边继续摆尾巴,望望爷爷,望望我。
我夹起几根酸萝卜放到粥里搅了搅,低头喝粥。
奶奶拾掇起爷爷面前的空碗叠在自己的碗上,又将碗叠在吃完了的空盘子上,筷子倒过来,在桌子上杵整齐了握在手里,准备起身,又想起什么似的,把煎蛋往我面前推了推,赶紧吃,别冷了!
不消片刻,厨房传来碗碟轻碰的声音。
今儿天气好,我一会儿出去打些猪草,猪栏要清一清了,一个冬天都没有管他,是该换薄点的稻草了。
嗯~爷爷拖长音调,似是回应,似是呼吸。
鸡笼那边咯嗒嗝嗒连续不断的声音响起,打破早晨的宁静。
爷爷起身去捡鸡蛋前,看看我,你呀你没事干,就在家照屋(看家),不让野猫偷吃了我们黑子的饭。
我乖笑点头。
出门迎来阳光,一树花在风里摇动,花瓣儿落了一地。不忍心踩,像雪花覆盖一般。空气都是清新的香。
泥土有些湿润,松软。
稻场两边的草,折射着阳光,斑斓四现。露珠不忍落,在叶上停留。
隔壁张奶奶一个人牵着牛,走过稻场,牛时不时抻抻头,像在伸懒腰。
稻场一角有下坡,坡下是匽塘。
张奶奶,牵牛喝水去呀!
是啦,小孙娃儿(小孩)一个人在这里玩呀,真听话!
园子里是坐在小板凳上种菜的爷爷,背影宽厚,结实。脚边放着几扎小青菜的嫩芽,还闪着水珠。
穿过菜园小径时,黑子在身后慢慢跟着走,摇尾巴,我远远的叫,爷爷,爷爷,我去找小琪玩儿啦!我把门关上了,野猫就吃不到黑子的饭了!
诶!爷爷回应,你去吧!
我加快步子,跑过菜园。小径两边青草上的露珠被撞落,纷纷下坠,濡湿了鞋面,裤脚。刚刚长好的蒲公英,被撞散,四下纷飞。
一路欣喜,一路春光。
阿姨在门口的小水池边清洗衣服,抬头见我,眉眼笑开,小琪在屋里捏,刚刚起床,你快去看懒虫喔!
懒洋洋还未完全清醒的小孩,从门那边的黑暗里踱出来,头发有些乱,迎着阳光,有些睁不开眼,不好意思的冲我笑笑,又望着抖开一件衣服的阿姨,妈,我的毛衣呢?
远处,奶奶正抱着一卷干稻草走过,黑子讨好似的颠过去,尾巴摇得更欢了。
又撞坏了露珠的清梦,惊扰了蒲公英的安宁。
…………
只梦一场。
黄毛丫头,睡到饭熟,听到碗响,起来乱抢。
念过千百次的打油诗,再念一遍,竟已泪目。
如今垂垂老矣的奶奶,
还有记忆里无法完整拼凑相貌的爷爷。
总是春情无处藏,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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