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之画话”六十九《猫》
猫与狗都是人们最亲近者,好像家中人一样亲切。但对狗似乎人们更钟爱,特别强调它对人的忠诚,猫似乎就没有这美德了。不过,人们却也不会因此减少对猫的宠爱。
把猫狗当宠物,其实远不只是如此而已,对它们的感情要更深。不说狗,其实我对狗有些讨厌,它对陌生人一律敌视的吠叫,是一种虚张声势,而不叫一声地咬上一口,有时却是致命的。鲁迅不喜欢狗,曾有痛打“落水狗”之说,我读了心中大快。
好像我更喜欢猫一些,但也讨厌它叫春的声嘶力竭。鲁迅就曾因此而夜打猫,钱锺书也打过猫,却是为他家的猫打架,是爱之切的表现。其实,他不懂这是他家的猫与邻家的猫(林徽因)在调情,这一打可就有点像是“棒打鸳鸯”了,有些多事。
知堂翁写过一篇说猫的文章曰《赋得猫》,其实说的是“猫与巫”的话题。如说欧洲的老妇常骑着黑猫作祟,这里的猫就更近于巫了,有些阴森可怕。我国古代笔记中也有不少类似的记载,这些传说有更多的神秘,巫气十足。但真真假假却难说,姑妄听之,权当小说可也。
上海的陈子善先生,喜欢猫,一度朋友圈的主角都是他家的猫,他曾编有一本收集众多写猫文字的书,甚是好玩。名人多有爱猫者,如冰心、夏衍家的白猫,几乎成了文学圈中的名猫,总跟主人同时出镜。锺书先生爱其自家猫,也因此讨厌邻居的猫,当时帮打架之后,犹愤愤不平,写下了一篇《猫》的讽刺小说,影射讥讽了北京大半个文化圈的名流。他为其猫定名曰:苗介立,并赋诗:“醇酒醉人春气味,酥油委地懒形模”,把其懒态刻划得入木三分。后来,因搬家苗介立离家出走了,他每忆及时犹是怅然若失。
有一寺庙豢养一猫,原是别人所弃者,日染月熏,此猫竟也持素,平日间与僧人一起礼佛。宋人吴惟信有诗云:“弄花扑蝶悔当年,吃到残糜味却鲜。不肯春风留业种,破毡寻梦佛灯前。”可见,古来已有,也并不稀奇。
我们常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里却少了一个猫。元遗山说,“土人传燕家鸡犬升天,猫独不去。因云:‘同向燕家舔丹鼎,不随鸡犬上青天’。”
猫的题材,画家也喜欢,曾见潘天寿画猫,卧于高崖之上,霸势十足。白石翁画工笔小猫,绒绒可爱,憨态可掬。吟方兄也喜为自家猫图画,笔下之猫,却是爱书的猫,与书日相亲近,遂不免多了些书卷之芬芳。天舒也喜画猫,他是漫画家出身,笔下之猫,有时就有一些漫画的笔趣。
父亲故去后,记得母亲也喜欢养猫,或可慰其寂寞。她虽茹素,仍每日为它买鱼。临终前,或有所预感,她把猫送人了,似有托孤之意。母亲故去亦多年了,悠悠岁月,一切皆非,可是音容犹历历,令我有不胜今昔之悲。
近日,我也学着画猫,不像样子是当然者,只求略有些意思而已,却也以此寄我思念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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