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祖母
有一双缠绕过的
像粽子一样饱满
又非常难看的双脚
脚前掌尖尖的
又像粽子的棱角
五个脚趾头紧密地挤着
扭曲着被压在脚㡳
这三、四寸长的脚掌
毎天被塞进小巧精致的小鞋里
这双小脚将承载起整个人生
她默默地守着斑驳的砖墙
和被油烟熏成深褐色的老房子
还有一台破旧得快要散架的古钟
兀自在楼梯边发出清脆的嘀哒嘀哒声
年老的祖母行动迟缓
又不停歇地劳作着
像钟摆一样慢悠悠地晃荡着
细碎的脚步声被掩埋其中
毎天傍晚
祖母一边给大钟拧紧发条
一边还自言自语
“钟也老了，走不动了”。
在这凹凸不平的世界
每走一步都得小心翼翼
在我八岁那年
一次无意的撞见
让我真切地感受到
岁月无情的摧残
当祖母袒露上身
我看见的是被时间侵蚀
剩下一具干枯的身体
干瘪的乳房
像两只空袋子
垂挂在胸前
手臂像一段枯木
松驰的皮肤耷拉着
纹路纵横交错
这就是风烛残年的模样
在那年冬天
我开始了我的工作
每次迈出门槛时喊一声
回来时迈进门槛喊一声
她就伫立窗前
在潮湿阴冷的日子里
祖母将粗糙的双手
伸进围裙里的小火炉中
获取一丝丝温暖
她的生活单调而灰暗
像一幅幅无法掺杂任何
艳丽色彩的素描画
只有压抑和沉重
后来
在夜半低沉的呻吟中
在哀怨又充满苦难的生活里
在承载了太多太多的负重后
悄悄地走向更远的另一个世界
当变成山上的一簇野草
风从遥远的荒漠吹过来
对着坟头摇曳的野草诉说
这个世界你曾经来过
而且非常深情地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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