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年我高中毕业 ,找工作处处碰壁,怎么也找不到适合自己的事做,闲晃了半年,还是决定去广东打工。
当时广东、深圳特区发展如火如荼,大批的内地青年前往广东打工,我们的乡镇几乎每个村子都有人在南方,那时去南方也不是容易的事,要有关系要有熟人带你,否则比登天还难。过年时去广东的人回家都是香饽饽,来求的人能踏破门槛。赚钱又多又能去南方见世面,谁不想去呢。
那时我家有个亲戚在深圳做皮毛,当时在南方打工的禄口人几乎都是做皮毛的。因为有一些香港老板是禄口人,他们在年少时就因为做毛毛匠,通过各种渠道去了香港谋生,扎下了根。
现在大陆改革开放政策放开,鼓励港商回国投资,所以当年去了香港的禄口人纷纷回到大陆沿海城市开办皮毛厂,招收了大量的禄口人去广州深圳学做皮毛。
我家那个亲戚在深圳做了好几年,老板是她家远房的一个堂哥。春节回家,她答应带我过去,不过她先走要我在家等消息,说有消息厂里需要添人了就写信让我过去。
我在家等的心急如焚,正好村里有人过去,我便决定跟他们一道走,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过去了再说,父母让我再等等,等亲戚的来信,不行,等不及。
去火车站坐火车的时候,才领教了什么叫去广东打工,人山人海,我是被我大哥抱着从窗户塞进火车里的。上了火车,虽然是坐票有位子坐,但人挤人,人挨人,位子下面睡着人,没有一块下脚的地方。
艰难无比的上了一趟厕所之后,我再也不敢在火车上吃东西了,千辛万苦在火车上忍受了两天两夜,终于到了广州火车站,一下火车依然人山人海,远远看见高高的五羊雕塑,心情激动无比,啊!广州,终于来了。
在家乡阴风冷雨,我们穿着厚厚的毛衣,一到广州竟然暖如初夏,我们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就像闯进大都市的乡下人,好奇的眼睛不够使,广州是沿海城市,虽然天热了,但湿润的海风吹在身上很舒服,道路两旁树木葱葱,绿叶油油。
同村的人要去观澜,他们先把我送到深圳,我的亲戚在深圳龙华天津厂。又辗转坐了好多道车来到天津厂,天已快黑了,他们把我亲戚从厂里喊出来之后就走了。
亲戚出来猛然看到我,急的哇哇直叫,招呼不打一声就跑来,安不下来怎么办?我自知理亏任由她数落不敢作声。她跑去和门卫好说歹说半天才给我进去。
这个厂几乎是全封闭的,大门只有进出车辆才会开,只有一扇小门开着供人出入,进出的工人都戴着厂牌,盘查很严格。
亲戚把我带进去吃了晚饭洗了澡,广东人把洗澡叫冲凉,随后带我到工人宿舍楼找地方睡觉,宿舍楼里一层层的住的全是人,五湖四海的人说着叽叽呱呱的方言,没有一块安静的地方,楼道里一排排的衣服象晾的大旗。
亲戚似乎认识的人很多,不时的跟各色人打招呼,用南腔北调的语言。她带我到了一个宿舍,里面住的大多是我们禄口本地老乡,有的和我差不多大,有的比我大,看着亲切多了。亲戚和她们很熟,她们嘻嘻哈哈大声说着笑话。她让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带我睡一晚,明天再想办法。
她们把我的行李放置好,又收拾了一下靠在里面一张床的床肚,说每天晚上联防队要来查房,生人不许在厂里留宿,赶出去,大街上又查暂住证,怎么办?只有跑到广东人盖的坟墓里睡一晚,广东人的坟墓建造的象小房子,能临时睡一晚还躲风躲雨,听她们的意思好象一开始闯广东而没有安下来的人,大多数晚上都是在坟墓里度过的。
我几乎被吓傻了,这要让我睡坟墓,我怎么办啊?一个女孩指指收拾好的床肚,告诉我不要怕,关键时刻可以钻床底下躲一躲。啊!躲床底下总好过睡坟墓啊!
我心里惶恐不安,坐在床上胡思乱想,后悔不该冒冒然冲过来,在家千日好,出门事事难啊!那些女孩见怪不怪了,她们一个个谈笑风生,快乐无比,我多羡慕她们,我要象她们那样就好了。
正当她们打打闹闹嘻嘻哈哈的时候,不知谁叫了一声,“联防队来查房了,小队长来了。”我立刻站了起来,准备随时钻到床肚底下去。
“坐着别动,别紧张,自然点。”一个岁数大点的女人对我说,这时进来了几个男人,应该就是她们说的联防队,为首一个长的矮矮壮壮的就是小队长了。亲戚和那些女人们围了上去,她们和小队长打着哈哈开着玩笑,他们很熟悉,小队长进来就发现了我这个生面孔,所有人都替我说好话,亲戚一再的向小队长保证就住今天一晚,明天一定想办法安下来。
小队长看了我一眼,没有想象中的凶恶,大概实在是看我一个女孩子赶出去太危险,动了恻隐之心,竟然答应了,她们一起千恩万谢把联防队员送出了门。
我真的很感动我的这些老乡们都这么帮我,我终于不用被赶出去睡坟墓,也不用钻床肚底下,我可以安安稳稳在床上睡一觉了。
明天呢?不知明天会怎样?明天是否能安下来,不烦那么多了,只求今晚能睡个安心觉就成,明天的事情留着明天去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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