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我而言,文字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纵忆过往,我的生命历经的许多忧苦与悲伤,本该恣肆汪洋,所达之处,无不畅快淋漓。因为识了几个字,了解了一些礼仪,处世之道,倒遮掩了我的真性情,就像浮于水面的厚厚油脂,和水本不相容,却又无法分离,在困苦中臆想希望,在忧伤时创造快乐,总想把一腔真性情挤在几行处事不惊的文字里做一只栖身苇荡,纵羽云霄的野鸭,远离尘嚣,远离猎枪,远离种种烦恼。
终究,没能摆脱这些不如意的东西,却在那一行行诗句间浪费了我睡觉的时间,吃饭的时间,甚至谈情说爱的时间,等等。时常在夜深人静时和自己对话,是不是我选错了爱好?因为我拙劣的笔触,如同阴霾,在本因明朗养眼的美好事物上,附上了一层总是令自己不喜欢的颜色,快乐与忧伤都在这阴霾里变了颜色,也从这阴霾里找到了一种东西,叫伪装。不过这点是很多人的共性,人们总是用貌似美好的词藻在彼此间制造假象,隐藏自己的目的,久而久之,不能找到发泄的出口,反而成了一种负担,而且相当沉重,当然我说的是除过科学应用之外的文字。
我属于那种大字识得半箩筐,曾一度自命不凡的人。我总梦想着在那些字纸背后寻找出路,寻找解脱的办法,于是在一个春天去了梦里的江南。那里有很多据说是凤凰所钟爱的梧桐树,在秋天的雨夜,我通宵独坐,听那叶子簌簌作响,古人将它比作如泣如诉,这是他们压抑的心声,而我因为适时的忧伤,那声音也就成了我的心声,于是我浪费了自己休息的时间,对此美化,诠释,乐此不疲,双眼充满血丝。突然发现,我喜欢这种声音。也喜欢文字这种对于我来说不是东西的东西。
于是,我时常会写几首诗词贴在空间里,或是誊正了,闲余时,读给祖父听,偶尔赚几句赞许的话语,一时得意志满,这样子有种说法,叫虚伪。因为自打成年后在家的时间多在冬春之际,或是春节前后,偶尔大雪纷飞,爷孙几个围在火炉旁边,煮一壶砖茶,听茶水滚沸的声音,听祖父讲述沧桑过往,谈论诗词,又是文字这种东西,此刻,是多么令人感到温馨。
2012冬天祖父忽然过世,我心里念出的是那句:泰山已崩,我心何依,“有如沉沦无依之际,看到的那轮落日,感叹着过去,憧憬着明天,忽然已到了黑夜,除了惊恐,便是怅然不适。如果说祖父是知音,知音已逝,我这二两砖茶,与何人品评?当时突然感觉清醒了,恍若从梦中醒来,看到了未来,只是一回首,除了一行行陈旧的文字,还有与文字相关的回忆,一无所得,而且还得面对日益严峻的未来,我想不再用这没用的东东浪费我偶尔的闲余时间,但是做不到。因为这已经成为一种习惯,植入了我的生命,不离不弃。所以,我只能在我日渐狭窄的闲余空间里,静思默写,不求闻达,只愿我的余生乱笔舞春秋,无澜终身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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