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生

           

如果人生像戏文里的故事一样，那我一定是其中最最悲伤的故事，因为戏文里的书生和小姐大多都在一起，不论生死，而我，我最爱的人为达目的，牺牲了所有，当然包括我。我一直以为，爱是等价的，同样的付出换回同样的回报，我也是到后来才知道的，这份爱，一开始就不平等。

我记得那是万历12年冬天，我坐车随父亲返回王都泾阳，那天的风雪较以往温和了不少，那日的太阳分外的刺眼，他就这样骑着骏马，向我们的队伍走来，向我走来。都怪那天天气太好，衬映着他也让人印象深刻，不多不少让我急了10年而已。第一次见他我就知道，这个人一定会是我的夫君。如果当时知道他心里鲜血直流，每一步都带着仇恨，如果当时知道，他那一笑不过是讥讽我沉迷他的皮像，如果知道……如果当初知道他是灭国的皇子，我是他杀父仇人的女儿，我，还是会义无反顾的爱上他，因为有些人注定是有人些人生命中的劫难。就像他对我，亦如我对他。可我还是沉沦了，用尽一切办法，我终于嫁给了他，当时泾阳盛传镇国将军的女儿足智多谋只有当今状元郎可与之相配。对，他是当朝状元，亦是18年前被镇国将军灭国的离国太子。

那是我最幸福的日子。满目的大红喜色，满耳的道贺之音。没人知道，足智多谋的女将军在那天紧张的补了无数次的妆。他挑起盖头的那一刻，紧张的连呼吸都停滞了。我睁开眼，就看见了我心心念念的人，正朝我笑的绚烂。如果当时再细心一点，就会发现那笑容里带着热火都融化不了的寒冰。

婚后的日子虽然没有什么蜜里调油，但也是相敬如宾。父亲曾多次写信给我，让我提防着他，可能恋爱中的女人都是傻子，连战场的女诸葛都逃脱不了。一次又一次的维护与父亲争吵，最终使父女离心。当时虽然难过，不过还好有他陪我。我以为，我们会就这样度过以后的岁月。

可是，父亲叛国了。我无论如何都想不通，我那愚忠的老父亲，怎么会叛变。我记得那天，那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去世的日子。我穿着狐裘，站在门口等着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他是回来了，可也带来了父亲叛国的消息。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呢？大概是震惊与不可置信占多数。连有孕的喜悦也消磨大半。我急火攻心，再加上孕期思虑，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就这样走了。他安慰我说，阿凉，没关系你最重要。后来，离岳带着3岁的常乐上门时，我才知道，原来，不是体谅我所以不生，而是，我不配为他生儿育女。

万历17年，兵马大将军赵宇骑起兵谋反。历时3天，洛乙王朝覆灭。赵将军立国号离。称离宣王，立侧妃离岳为皇后，长子为太子，原配赵傅氏，为前朝余孽，贬为庶人，发配边疆。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

傅凉：“赵宇航呢，让他来见我，凭你们这些个下贱货，也想来奚落我不成。”冷宫里，太监宫女围了一堆，面面相觑，对着女子打也不是，骂也不是。

“皇后娘娘到”一声刺耳的吆喝打断了沉默。

离岳：“姐姐，你何苦执着，阿航他不会来的。”

傅凉：“我只想求一结果，让我死心，这也不行吗”

离岳：“姐姐有何想问的变问我吧。”

傅凉：“也罢，我只问你，我父亲可曾叛国”

离岳：“傅老将军为臣忠贞不曾叛国。”

傅凉：“是他?”

离岳点头，面露不忍，他知道眼前的女子有多爱他的丈夫，这些年来，她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实在厌恶不了这般，贞烈的女子。

傅凉眼泪突然止不住的涌出，却不见她面上有何表情。傅凉抬起头，恳切的眼光看着离岳。

傅凉：“阿岳，求你帮我这一次，有些事，总要问明白我才安心，阿岳，求你了。”

离岳叹了口气，终是不忍拒绝：“好，你随我来。”

正德居。

离岳：“阿航，我把她带来了”

赵宇航眉头微绉：“你不该”

离岳：“我无法拒绝”

赵宇航叹了口气，搂过离岳，你去上面等着，等事情完了再下来。离岳温顺的点头答了声好。

赵宇航：“把人带进来吧。”

傅凉挺直腰板，不卑不亢的走了进去。

赵宇航：“何事要问，说吧”

傅凉：“我只问你，你心里可曾……”

赵宇航：“不曾，我心里只有阿岳”

傅凉：“好，我且再问你，当初我们的婚事可是你一手安排好的”

赵宇航：“是，只可惜，你明白的太晚了，女诸葛浪得虚名罢了”

傅凉：“好，这件事也不提，我最后问你，孩子可是你动的手脚，这么多年我不能生育，可是你干的。”

赵宇航：“是”

傅凉早已泪流满面，任谁都看得出，这女子已经心碎欲绝。

傅凉：“赵宇航，你真该死。若有当初，我一定杀了你。”

赵宇航：“呵，希望如此。来人带走她。”

傅凉：“不必了，我自己走，赵宇航，你莫不是真以为女诸葛是浪得虚名吧，赵宇航，记得去黎山院的榕树下看看。祝你我此生往后老死不相往来。”

傅凉，跟着引路太监出了正德居，问到：“公公，请问这里哪能看到西渊交界。”

公公：“那要到寒擎门去了。”

傅凉：“公公，带我去吧。求你了”

公公：“你也是可怜之人，好吧。”

傅凉：“公公，麻烦你给皇后娘娘带句话，告诉她，下辈子傅凉将欠她的在还给她。麻烦你再给皇上带句话，告诉他，我今生从不后悔，可唯一一次后悔就是遇见他。”

说完头也不回的，跳下了百丈高的城墙。

赵宇航派出去的人，在大榕树下挖了两个大箱子，打开后，里面装的全是赵宇航，作奸犯科的证据，以及他的身份，恍然间，醒悟过来，自己能成功复仇竟是因为仇人之女。

“报…………”

赵宇航：“讲”

公公：“傅凉殁了”

赵宇航：“你再说一遍”

公公：“傅凉殁了”

赵宇航：“掌嘴，刚才还好端端的人，怎的说没就没了。”

公公：“回皇上，傅凉让奴才给你带句话”

赵宇航：“说！”

公公：“他说她不后悔任何事，但唯独认识你她后悔了。”

赵宇航，双眼通红，若说不爱她，那么当初就不会唯独保她平安无事，如果不爱她，就不会在她小产时，时刻陪在她身旁。没人知道，早在第一天相遇时，他的心里就有了这女人的影子，也没人知道，刚刚她眼含恨意的质问让他惊慌，他爱她不可否认。

万历25年皇后离岳染疾去世。没人知道那天皇后娘娘与皇上说了什么，只知道，等皇上再出来时，泪流不止，瞬间苍老。

万历36年，皇上赵宇骑驾崩，太子继位，同时又下了一到圣旨，为已故镇国将军平反，又封已故赵傅氏为圣母懿仁孝皇太后，和其生母赵离氏为圣母盛德仁皇太后。

当今的皇上，曾经的太子，想起太上皇去世时说的话：“你能平安长大，不是我的功劳，也不是你母后，是你去世的傅母亲，用剩下所有的暗中势力，保护你，她对你的好都是真的，对我也是……”

我是傅凉，傅凉傅凉，付出一切，凉其一生。我这一生都印证了。我这一生都给了一个不爱我的男人。希望，我们只在今生相遇，希望，我们只在此生互相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