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就是哑巴,打小就不会说话,有什么要求只会比划。虽然喉咙里也会发出呼噜呼噜声音,可那都不成语调,听不清他想表达什么意思。旁人听起来就是“阿格格阿格格”的声音,有什么急事,这声音越发急促,手比划的动作幅度也更大,他自己干着急,可又有谁能听懂?
哑巴家就在我家南面不远,年纪也比我大几岁。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长得浓眉大眼,面目清秀。他上面还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哥哥。论长相他是三个孩子中长得最俊的一个。小时候,他母亲抱着他串门,逢人就夸。可到了该说话的年纪,但就是不会说话。一开始还以为“贵人语迟”,可等到快两岁多还不会说话,到医院检查才知到,声带发育不全,天生就是哑巴。俗语说十聋九哑,他虽然是哑巴,但是能听见人家说的话,可就是自己无法说出来。
哑巴家里并不富裕,看了很多医院都被告知无法治疗,他母亲也就死心了。但因为不会说话,总感觉对哑巴有点愧疚。自己一个人操持全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所有事情,生了哑巴,她似乎成了罪人,抬不起头,有低人一等的感觉。虽然忙里忙外,可她老人家干活不是那种急急火火的人,反而是那种不紧不慢的风格,一张嘴倒是厉害,受不了半点委屈。当年生产队干活实行工分制,队里根据干活的速度快慢把社员分为1、2、3班。她只能在3班,人称慢3班。到年底根据工分换算成年收入往往是入不敷出,成了农村最常见的透资户。就是农村起早贪黑干了一年的活,却还欠队里钱的那种。为这透资户的事没少和队里吵过,想为哑巴争点福利。但是在那个时候,怎么可能?一切的一切,都得自己担着。
哑巴从小受到他母亲的照顾,他母亲总感觉是她造了孽,老天爷对她惩罚。家务活从来不让哑巴干,更不用说农活了。其实刚开始哑巴他也会干农活挣工分,可一开始学干农活时吃不了苦,干了一天活就感觉浑身酸疼,回到家就在母亲面前哼哼唧唧,用手不停比划着这儿酸,那儿疼,看他那个龇牙咧嘴的样子,老人家看着就心疼了。俗话说,慈母多败儿。其实初学干农活哪个不是浑身酸痛的?就是内心感觉对哑巴有亏欠,就这样养在家里,好吃懒做。自此以后就舍不得再让他参加队里干活。一旦家里人劝他让哑巴干活,她就回一句,“要你们管?我来养他!”
同龄人都参加队里的生产劳动,哪怕在“三夏”、“双抢”的农忙季节,只有他一个人还绕着整个村庄晃悠,慢慢地变成了一个类似二流子的角色。虽然他不会干活,话也不会说,但不等于他不会享受,不想吃好吃的啊,尤其在那个时候。于是乎要是有哪家把好吃的东西晒在窗台,好看的衣服挂在竹竿上没收,不小心就不见踪影。很多时候就会在他家出现,可丢失衣服人上门去理论,等来的就是他母亲的包庇。一旦理论不过,他母亲就在地上撒泼打滚,反过来成了丢失东西的不是。于是乎,整个村庄都在防着哑巴,看到哑巴就像躲瘟神,背后都说着哑巴的诸多不是。
随着年龄增长,哑巴也慢慢进入少年,青年,到了青春期,时不时还会发生对着女孩作不雅的举动。此时免不了挨打,被村民打,回到家被哥哥打,受姐姐埋怨。此时此刻,老人家再想包庇也是不能,把自家的脸面都丢尽了。
其实哑巴还是很聪明的,只是家里人对他的管教太少罢了。经过多次暴打,慢慢的哑巴也懂事了,也能自食其力了。当年农村人大兴土木改造房屋时,一旦哪家有木工活,他就静静地在旁边看着。有砌墙的他也在旁边比划着,也会顺手递个东西帮忙。上街看到有修自行车的,他也在旁边学着。过不多久,他竟然能像模像样的干这些技术活。他自己竟然也会做板凳,椅子;也能帮着家里人砌墙,小修小补; 有谁家的自行车胎被什么东西扎破了,他也会在短时间内修好。至于给多少钱,也不会刻意收取,你看着给就行。
就这样哑巴一年一年长大,但始终没成家。我工作后每次回老家还总能看见他,看到我还经常用手比划着什么,嘴巴里还会发出“阿格格阿格格”的声音,似乎和我说起当年他的囧事。儿子小的时候看到哑巴也会跑,害怕啊。但见的次数多了,也不会躲着藏着。其实哑巴人并不坏,也是挺喜欢小孩子,还时不时拿糖给小孩吃。我不和母亲住在一起,父亲过世早,家里修个板凳,修个车啥,母亲也时常叫哑巴帮忙。他也总是随叫随到,一蹴而就。给他钱,还时常摆摆手表示客气。
最近几年都把母亲接出来过年,也好久没看到哑巴了,不知道他过的怎么样,是不是看到谁还喜欢“阿格格阿格格”的唠嗑。哑巴是有名字的,还是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孙文书。
2020.4.2晨起偶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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