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梦残天
【中:夜长人奈何】一:此情须问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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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夜长人奈何】第一回:此情须问天
【中:夜长人奈何】第二回:昨夜风兼雨
【中:夜长人奈何】第三回:高楼谁与上
【中:夜长人奈何】第四回:回首恨依依
【中:夜长人奈何】第五回:早觉伤春暮
【中:夜长人奈何】第六回:肠断更无疑
【中:夜长人奈何】第七回:笛在月明楼
【中:夜长人奈何】第八回:惊起醉怡容
【中:夜长人奈何】第九回:何处相思苦
【中:夜长人奈何】第十回:风切夜窗声
【中:夜长人奈何】十一回:秋波横欲流
【中:夜长人奈何】十二回:觉来更漏残
【中:夜长人奈何】十三回:几曾识干戈
【中:夜长人奈何】十四回:往事已成空
【中:夜长人奈何】十五回:浮生苦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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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此情须问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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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新恩
——李煜
秦楼不见吹箫女,
空余苑上风光。
粉英金蕊自低昂。
东风恼我,
才发一衿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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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窗梦□留残月,
当年得恨何长!
碧阑干外映垂杨,
暂时相见,
如梦懒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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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霜、紫点迎门而立,眉花眼笑地道:“童舵主还来得真早!”
童舟以礼相还,随二女入“聚仙斋”,见北宫千帆正在厅中与人寒喧,也是眉花眼笑、满面春风,便向她笑道:“听闻山庄办喜事,兼程来贺,可有我能效劳的?”
北宫千帆喜笑颜开地道:“你是我们大管家的高徒,就算是二管家好啦。你的东流师弟大喜,招待宾客的责任算你一份!”
“东侠盗虽比童某年轻两岁,可是按入门顺序算来,他却份属师兄,连你临风师妹,也该算我的师姐才对!”
北宫千帆瞪眼道:“我有那么人老珠黄吗?”忽见他腋下夹着一物,奇道:“咦,贺礼不是遣人先行送上山来了么,这是什么,给我的玩意儿吗?”
众目睽睽之下,北宫千帆纵身跃上前去,伸手便抢。
童舟一闪身,慌道:“这是有人托童某捎带的,能否容我进中院说话?”
北宫千帆骨碌碌一转眼珠,点头道:“我知道是谁托你捎带了,走,跟我去‘摘星阁’。”转头向含光、承影、宵练吩咐一声,拉了童舟就往外走。
童舟脸上一热,甩开她的手,指向庭中道:“连草木也如此蓬勃,果然好气象!”
北宫千帆似是浑然不知,随口应了,待到厅前,伸手又将他拉住、携手进去,向观星、数星到:“快奉茶,请聂新娘来迎。”
观星笑道:“两位新娘都快忙死了,谁有闲功夫理会你?”
北宫千帆嚷道:“你们不去打招呼,我可要带童师兄长驱直入啦!”
童舟再度甩开她的手,连声道:“不可不可!”转身迅速找了个地方坐下,以示自己的等候。
数星奉茶上来,听她瞎嚷,也笑道:“这么风风火火,若是庄公子不敢娶你,便是连神仙也不敢要你了。”
北宫千帆一扬头,傲然道:“这还不容易么?我拿酷刑迫他、用毒药逼他、再扮鬼吓他——不过诗铭哥哥除外,我才不要他!”
聂中原缓缓入厅,向童舟含笑行礼毕,叹道:“听听,说话没遮没羞、没头没脑,谁招惹你这现世活宝,才真是人间惨剧。”
童舟见北宫千帆正赖在聂中原身旁拉拉扯扯,怔了一怔,不知自己的开场白如何出口。
北宫千帆嫣然道:“姓董的混蛋托你带什么东西上山,他自己怎么不来?没脸见中原姐姐了吗?”
童舟见她问出,这才点头,一边打量聂中原的神色,见她听到有关董非之事并无异色,这才放下心来,轻轻一咳,将木匣放在桌上。
北宫千帆跑过去,拆开纸包,打开木匣一看,转头笑道:“原来是一双情侣雌雄剑,镌着你和东流哥哥的名号吶!”
聂中原淡淡一笑,道:“劳他费心了。当日我与董公子同闯江湖,他曾说认识铸剑名家,会请人为他与我铸上一刀一剑,镌上名号。如今却成了雌雄剑,送于我作新婚贺礼,他果真是位一诺千金的男儿。”
童舟赔笑道:“往事已矣,聂女侠不必太介怀。”
北宫千帆不服气地道:“若非去年这小子自不量力,被陷英杰帮,西天姐姐出手相救,你道这混蛋会如此大方?”
聂中原一拧她耳朵,笑道:“又在邀动?哼,若非你吊得他那么惨,旷帮主出手解围的话,你也不会内疚得要大家帮他、替你赎过罢。”
北宫千帆反手去拧她,也笑道:“我替你出头,还敢怪我?不过,他为什么没来找我报仇,挽回颜面呢?”
“混世魔王,谁见了你还不脚底抹油,已是胆色惊人了!”说话的正是“着手成春”侠医叶公侠。
北宫千帆见他进来,笑道:“大姐夫,急着跑来做什么,大姐出嫁前你可不能乱跑!”
“还知道我是大姐夫,居然敢在我酒里下毒?”叶公侠脸一板,叹道:“混世魔王,还不快去‘分雨榭’?我姑姑已经到了,很想见你!”
“叶姑姑到了?好呀,我去她酒里下毒好啦,懒得理会你这个才疏学浅的家伙!”北宫千帆一跃而起,竟不再招呼童舟,挥袖便走。
童舟则在一旁惊道:“叶少侠,你怎么惹临风师妹了,她竟然会在你酒中投毒?”实在想不通以叶公侠的宽厚,怎么会惹得她下毒相害。
聂中原摇头道:“风丫头要试一试她大姐夫的解毒本事,竟想出酒里投毒的歪点子来,气得斐宫主将她禁足半月,罚在房中抄写圣贤之道,抄得手都软了。真是活该!”
叶公侠也摇头道:“姑姑只传我医术,未传毒术,幸而略懂皮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解了自己的毒,总算过了小姨子这一关,惭愧!风丫头的毒术果然高明!”
童舟奇道:“临风师妹的毒术,可是向‘雾里看花’叶前辈学的?”
聂中原道:“叶姑姑只教会了传心散人一些解毒之道,使毒之术从来不敢轻易授于别人。风丫头到了哪里,那儿必是鸡犬不宁,叶姑姑怎敢教她?”
叶公侠续道:“风丫头五岁那年,姑姑带我去逍遥宫给大家作伴,她便缠着姑姑要学毒术。她的德性,童舵主已经见识过了,你想姑姑怎敢教她?她便和顾护法打赌,赢得顾护法教了她‘妙手空空’之技,再以此技去盗姑姑的《毒经》来偷阅。以她的聪颖天性,兼之过目不忘、一目十行的能耐,半个月下来,竟把姑姑的《毒经》烂熟心中、倒背如流。等到姑姑发觉,已是无可奈何,又怕贻祸,一边嘱咐她不可乱教别人毒术,同时将此宝典付于一炬。所以她的毒术之高,不在姑姑和顾护法之下。”
童舟听了,心中暗自骇然:“幸而这小师妹虽然好勇斗狠,武功却不高,心术也不坏。如若不然,凭她易容、使毒、机关陷阱等诸项旁门左道,还不搅得天翻地覆?”心中虽存惧意,也吃过她的苦头,却不知为何,仍然对她毫无反感之意。
“哒哒”一阵奔跑之声,迎风已跑了进来,向童舟笑道:“童舵主,你也去‘分雨榭’一叙罢,贵帮的谷帮主也到了!奇怪,谷帮主怎么不请自来?”
童舟奇了:“什么不请自来。山庄难道没邀请我们谷帮主吗?”
迎风笑道:“我们姑娘说了,西河帮一群闷葫芦,面目可憎、言语无味,甚是无趣。童舵主是不能不请,其余什么舵主、幕宾、帮主的,能免则免。姑娘还说,若非童舵主是同门,她连你的那一帖也懒得下……”
聂中原怕童舟不悦,忙打断迎风,轻声责备道:“风丫头好歹是一庄之主,只让她负责下请帖,就这么偷功减料,日后谁还放心托付大事给她?真是被我们宠坏了,让童舵主见笑!”
童舟强笑道:“临风师妹向来处世失之圆滑,足见她心地磊落,乃是可取的优点!”话虽如此,心里终究怏怏不乐。当下辞出“摘星阁”,随迎风去“分雨榭”见谷岳风。
待到“分雨榭”匾额在目,里面尽是笑语喧哗,童舟这才强打精神,微笑进去。
大厅里,招待谷岳风的,乃是客北斗。另一边坐了位气度高华的中年美妇,自是“雾里看花”叶芷雯了。
童舟四顾厅中,不见北宫千帆人影,心中虽感诧异,却不好开口相问,便默默坐在谷岳风下首,低头喝茶。
谷岳风见了童舟,朗声道:“五庄主,你请了童兄弟却不请谷某,连咱们童兄弟此刻也黑口黑脸,替我不平呢!”
厅外忽听北宫千帆戏谑道:“哪里,是我赖童师兄为山庄打理杂务,他恼我了。”
“啪”地一声,一粒石子从上飞下,打入水中,却是北宫千帆正坐在“分雨榭”顶上,向下弹弹弓。
“又中啦!”窗外一叶小舟上,追风用竹筛一网,兜上来一条尺余长的鱼。童舟这才知道,北宫千帆正坐在顶上以石子射鱼,让追风在池中捞取,不禁大觉有趣。
客北斗向谷岳风道:“我们山庄的‘巾帼羹’、‘清蒸须眉’和面点‘须眉饺’可是一绝。难得姑娘心情好,亲手射鱼请客。”
谷岳风笑道:“能让五庄主‘亲手’,还真不容易。若非童兄弟将帖子拿给凡夫看,凡夫回太原后告知于我,我还真有些恼了。一听下帖之人乃是五庄主,便知道她非是不把我放在眼里,而是偷懒,索性就不请自来了。”
客北斗笑道:“若非怕司马管家责怪,姑娘连童舵主也未必会请。她说你们西河帮中人一副苦大仇深的嘴脸,见了生气,故意不投帖请你们。”
谷岳风点头道:“是了。你看我们童兄弟的一脸苦相,难怪五庄主连这一帖也想省下来。你们办的是喜事,他却愁云满面,多半是功没练好,担心大管家考他。”
童舟听罢,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忽听“啊”一声,一人从上摔下,长袖卷住檐头一角,晃悠悠吊在半空,却是倒栽下来的北宫千帆。
叶芷雯笑道:“还没开席,饿鬼就扑下来抢东西吃了?”
北宫千帆一声呻吟,顺着檐角往下慢慢地溜至一柱,再向下直滑,落下地来,口中犹自暗暗咒骂,也不知在骂谁。
客北斗奇道:“怎么摔下来了?”抬眼一看,窗外天上飞着一挂风筝,乃是前两年许凡夫与童舟送的寿礼,放风筝的则是越北极。
童舟心头一跳,再度低头喝茶,瞥见北宫千帆踉踉跄跄进来,口中骂道:“哼,想飞身去捉风筝,谁知道浊气一升,竟摔了下来!”
客北斗叹道:“好姑娘,你三天没合眼了,还喝了酒到处乱跑,铁打的罗汉也有歇的时候,你居然还有心思力气捉同筝?传心姑娘送你的‘宁心丸’可吃了吗?”
北宫千帆“啊”地一拍脑门,自语道:“怎么忘了?”
客北斗打趣道:“又不是你出阁,不过帮忙投投帖、办办嫁妆而已,就高兴得三天三夜不眠不休,轮到你的那一天,岂不兴奋得辟谷成仙了?”
北宫千帆做个鬼脸,笑道:“真有轮到我的那天,我可要馨香祷祝、大哭三声!”
“鱼儿也能游上天了?姑奶奶,你也会害怕害羞么?”
“我是痛哭那未来夫婿,实在有眼无珠 ,若得了我,唉,可怜!想必他前世作孽太甚,才罚他今生撞到我,我佛慈悲,善哉!”忽地脸一板,正色道:“刚才正和观星、数星谈论我的姻缘呢!”
“哦,你姑奶奶决定了逮谁来下此现世地狱呢?唉,此人高风亮节,令人景仰!”
“我若看哪个家伙特别不顺眼,逮的必是他啦!”
“你怎知人家肯不肯?”
“他终究会肯的!我先拿机关陷他三天,继而扮个孤魂野鬼吓他,再以毒药去逼他,若是还不成,便追他几万里,看看谁的轻功好!当年见大姐对大姐夫的印象不坏,我便已打算用这些本领去逼他喜欢大姐,哈,他没让大姐失望,也就省了我一番手脚!”
客北斗“噗”地一声,茶水尽数呛出来,喷了谷岳风一身,笑叹道:“姑奶奶,你这种本领用来逼人成双,哼,非但没人敢要你,日后我们山庄里的姑娘都没人敢要了,因为全被你使坏吓得跑光啦……明明自己已经没人要了,还故意……咳咳!”
谷岳风闻二女争锋相对,宛然一对活宝,低头拂拭自己袍上的水渍,摇头无语。
北宫千帆忽笑道:“明白了”,水仙子春心动矣!那个人是谁?怎么没带来看看?”
客北斗脸上一红,瞪眼道:“关你何事?”
北宫千帆一拉她长袖,涎脸笑道:“真有此人,到底是谁?我认识么?武功、品貌如何?”
客北斗顺手抓了块点心塞住她的嘴,既羞又恼,拂袖而去。
北宫千帆仍然不知趣地追在后面问:“你有没有修理他?不愿意让你修理的人,千万不能要——咦,怎么走得那么急?”
越北极忍不住在窗外笑道:“姑奶奶,你真不懂事!姑娘家芳心暗许的事,你教她大庭广众之下怎么开口?”
北宫千帆哼了一声,道:“最好此人不是你,不然看我收拾你!”
越北极一脸苦相地道:“我?借我十个胆子也惹不起你们两个——不过,端倪我是瞧出一点来了。”
北宫千帆一喜,乐颠颠地奔至窗前,嚷道:“你看出谁来了?中州、南星、审同,还是观星、数星、含光、承影、宵练他们?”
“又没好处,我为什么告诉你?”越北极头一偏。
北宫千帆忙道:“你想要什么好处?唉,先告诉我此人是谁才对,居然我会不知道!”
越北极悠悠道:“还是不想说!”
“其实是不知道,故布疑阵罢?”
越北极一面拉风筝线,一面摇头晃脑:“不必激我,你不知道的事还多呐!不过可以透露一句:此人不是山庄里的。至于认不认识,迟早你会知道的。再说下去,客姑奶奶非剥我的皮不可!”
北宫千帆兴味索然地歪头想了片刻,忽地转头,瞪着眼睛对谷岳风和童舟一凶:“不是山庄中人,难道是你们?从实招来!”
谷岳风低呼一声,连连摇头否认,童舟也拼命地摇手。
见二人否认,北宫千帆更是没趣,自行思索许久,忽又双眸一亮,欢声道:“是了,晚上趁北斗睡熟了,我潜到她床边去听她说梦话!”
越北极忙道:“姑奶奶,你手下留情,少造点孽成不成?”
“你少得意!我先到你房里去偷听你说梦话,听你在梦里喊谁的芳名?你睡觉的时候,最好小心一点!”
“姑奶奶你都不嫌臊,我一定恭候大驾。不过我房中也没少布置机关,而且本少爷睡觉以前都会拿东西塞嘴,就是以防梦话被人听去!”
“好小子,睡觉塞嘴这招是谁教你的?”
“当然不是姑奶奶你!”
北宫千帆想起一事,转头向谷岳风道:“叶姑姑住‘摘星阁’,谷帮主和童师兄,可挑中了哪里?我吩咐人下去打点。”
谷岳风笑道:“水仙子已代五庄主邀了谷某入住‘临风居’,庄主不弃,何妨也邀童兄弟同往?”
北宫千帆尴尬地道:“北斗捣什么鬼?明知道我那条贼船上鬼魅森森、阴风飒飒,请你们去住,我是怕——咳咳,若是不嫌‘临风居’太过肃杀,我当然没话说。”
“谷某尤其想见识见识‘年年泪’与‘岁岁痴’!”
童舟见北宫千帆不拒,便欣然点头。
正说话间,客北斗又进了大厅,向北宫千帆道:“姑奶奶,你不要命了,还不回去休息?传心姑娘给的‘宁心丸’,你忘在‘饮雷轩’里,郁姑娘已送过来了。看你,眼圈都是黑的,还有心情贫嘴?跟我回去!”强行拉了她的手臂,便向外而去。
北宫千帆撅嘴道:“鱼还没够做羹!”
追风忙朗声道:“够了够了,这里也不必你再出手,回去罢!”
北宫千帆打个哈欠,依旧摇头,不愿回去睡。
叶芷雯责道:“要不要人点了你的昏睡穴,扛你回去?还有,记得换套女装再去招待客人,这么不男不女,实在有失庄重!”
北宫千帆不耐烦地道:“我是怕换回女装以后,不但美得倾国倾城,还美得你们倾家荡产倾盆大雨,抢了新娘子的风头,可就不好意思啦——别拉那么用力,我自己会走!”
客北斗又好气又好笑,拖着她往外拽:“你这张脸皮,才真是厚得天下无敌!”
北宫千帆一面往外走,一面转头向叶芷雯道:“我真的不累!若是躺下睡不着,岂不白睡了?”
叶芷雯啼笑皆非地横她一眼,懒得开腔。
谷岳风听罢贫嘴,忍不住道:“你一只一只羊数下去,等数到两千只羊的时候,便能一觉睡到天明了。不妨试试?”
北宫千帆点点头,心犹不甘地道:“数羊催眠?好,要是睡不着,我惟你是问!”
见她如此执拗,谷岳风忍住了笑,只好连忙点头。
叶芷雯又与厅中各人谈笑了许久,客北斗回来道:“旷帮主,顾护法往这边来了,司马管家吩咐在这边摆一席,便不劳各位走动。”
过了不久,旷雪萍与顾清源谈笑而来,身后跟的却是满脸不解的郁灵。
越北极见她进来,问道:“姑奶奶睡了?”
郁灵道:“我正想不通呢。我拿‘宁心丸’过去,也不知道她可吃了。见她进房不久,又跑出来酽酽地沏了壶茶进去,口中诅咒似的念念有词,我隔着门听里边的动静,好象她正打算披衣起床。”
越北极听了,一笑作罢。
各人刚入席不久,忽听脚步迅疾,一人气急败坏,奔进来便嚷:“谷匹夫,骗子!敢消遣我!”竟然是北宫千帆。
谷岳风愕然道:“五庄主,谷某消遣了你什么?有话好说!”
北宫千帆大声道:“数到两千只羊就睡得着,可是你说的?”
谷岳风轻轻点头,一头雾水。
“哼!我还没数满两千只羊,只数到了八百只时,便已睡意袭来,还不信你在说谎,就沏了壶茶来提神,继续往下数去。可数满两千只羊的时候,却再也睡不着了,我耐着性子再往下数,直到三千只羊都数过了,依然睡不着——我不惟你是问,还找谁去?”
谷兵风见北宫千帆一脸郑重,跑来说的却是这件事,只好强忍笑意,拱手赔罪。
其他年轻的几个也道她是在说笑,便失声笑了出来。
旷雪萍微有诧色地向顾清源与叶芷雯看去,见他二人相对皱眉,似有所思。
顾清源忽地柔声道:“风丫头过来,顾叔叔教你如何惩罚谷帮主!”
北宫千帆恍惚一笑,走过去凑近耳朵,想听顾清源的“妙计”。
旷雪萍出手如电,在她肩头一拍,掌心真气灌入她周身穴道。北宫千帆未及反应,便栽入旷雪萍怀中。
叶芷雯一搭她脉搏,奇道:“她体内的真气不畅。”
顾清源点头:“她这几日不眠不休、喝酒胡闹,还与人胡乱过招,想必岔了真气,才这般心神恍惚、癫狂不定。”
旷雪萍轻轻地道:“难道她在练……懒丫头也会练功?”转头向客北斗吩咐:“风丫头迷了心窍,扶她回去,把传心的‘宁心丸’化水喂了她,明儿醒来便好了!”
叶芷雯轻轻一瞥顾清源,笑道:“真是现世报!却把谷帮主吓了一跳。”
谷岳风听闻与自己无关,便一笑了之。
童舟心头一动,暗道:“练功!莫不是她让我背下的那几页?奇怪,我练过之后身轻体健,她怎么会练得发痴?”因为被北宫千帆叮嘱过不许相告他人,便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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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舟披衣出户,才在船头一站,便听耳后生风,一人笑道:“你睡不着,是被我的屋子吓着了,还是羊没数够?”正是北宫千帆。
童舟奇道:“我是太晚睡,你却似乎又起得太早。四更才刚过呀!”
“还不是羊,害我累了一夜。”
“我正在想,你教我的内功心法,与你所练的可是一路?”
“练不下去了?哪里不明白?”她点头。
“你昨日黄昏迷了心窍,难道自己不知道?何以我练了,却真气雄浑、体魄劲健?”
北宫千帆低头道:“我同时在练两种内功,这几日又不眠不休,忙得不得了,无意间才岔了气,差一点走火入魔……”
童舟不再过问练功之事,却道:“你起得早,和羊又有什么关系。羊儿惹你了?”
北宫千帆恼道:“我一路数着羊,就梦到数好了两千只羊儿,剪了羊毛做毡子,再拿羊皮做袍子,烤了羊肉去卖……最后清点帐目数银子,共赚得一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这么折腾了一夜,怎么不累!”
童舟瞪大了眼睛,也知她是在说笑,啼笑皆非地道:“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连数一数羊,也会弄出这些花样!”
见他憋得辛苦,北宫千帆嫣然道:“你笑好了,我不生气。我正是想让你笑一笑的!”
童舟终于忍不住笑道:“数羊,赚银子?哈哈哈!”
忽地一阵馨香飘入鼻中,却是北宫千帆伸手在他肩上一拍,陪他嬉笑。
童舟脸上一烫,不禁红潮过耳。偷眼看去,见她笑靥如花、目光坦荡,他只好低下头去,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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