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殇

                          引子

      夏目漱石到底有没有把“月色真美”翻译成“I Love You”他不得而知，但不知从何时开始流行起来以月色真美表达内心深处的爱意，只是他在向她告白，“月色真美”于他来说不是审判就是世界末日。

      部队休假结束的前一天晚上，他“一厢情愿的爱情故事，终于圆满的奏响了终章。

      “喂”

      “嗯？有什么事吗？”

        六月时至夏至，但从劣质手机遥远那头，传过来的声音依旧像冰天雪地闪烁着寒芒的匕首，令人不寒而栗。

        他总感觉这是她对他施加的惩罚。明知故问的语气让他心生怯意，在她眼里他就一直似赤身裸体。

      “我……我……”

        哑哑作语，声带震动的声音被怯意围在了嘴边，堵在了嘴里。

        “咋了？怎么不说话啊？”

        冬日失去了寒风的呼应立马变的焦躁起来。“我在上班呢，有什么事给我微信留言吧。”当勇气的利刃突破胆怯的壁障，只有电话这头嘟嘟的长音聆听着他微不足道的诉求。

        点开手机微信，第一个微信头像便是她，她沐浴在朝阳下，背对着他，无际天边的云朵悄悄诉说着她的神秘，近身处的绿丛红花点缀着她的美丽。及腰的波浪卷发在阳光下染上了别样的光晕，就算看不到她的正面，但从颠起的脚尖，额首低头祈祷的动作也看得出微信头像中的她如天使一般美丽。

      不好意思，明天部队休假就要结束了，晚上可以见一面吗？短短几个字，输了又删，删了又输。恐惧与希冀混合在一起搅起漩涡，待漩涡平息后，他才勉为其难的按下了发送。

      “嗯”

      在他刚充满失望准备按下Home键进行锁屏，将自己遁入“深渊”之际，便被掌中酥麻的呻吟拉了回来，哪一次等待她的微信不是从天明等到黑夜，黄昏等到黎明，他难以执行得看向手机的同时，手指在手机上飞舞起来。信息不负所望的像捆绑石头的抛入大海的尸体，杳无音信。

      将手机放在桌子上，墙上陈旧的挂钟分针与时针剑拔弩张的对立着，秒针在一旁滴答作响声若蚊蝇的当着和事佬，挂钟下的钟摆左右不定的划破着虚空摇摆着，与他一样作着“对”与“错”的权衡。癫狂的他口中发出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呓语。

      他来到镜子前看着自己被骄阳训练出的黝黑皮肤，一瞬间他以为自己成熟了，却被镜子中透着稚气的眼眸回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带着莫名的失落，他匆匆打理下了自己叹了一口气便出门走向约定的地点。

      太阳逐渐隐匿于西边的地平面之时，不甘寂寞的它把它最后的“倔强”抛向了人间，洒在了林影蔽日的高楼大厦上，洒在了车水马龙的街道小巷中，洒在了川流不息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它的倔强似乎无所不在又无所不能，可惜的是他怎么洒也洒不进没有灵魂的躯壳里，即使沐浴在夕阳下他依旧觉得寒冷。

      夕阳拉上帷幕，夜幕降临。来到约定地点他就着皎白温柔的月光与地铁惨白的白织灯光，对着地铁透明的玻璃窗，摆弄着他不出指缝的头发，时而开心、时而沮丧。玻璃窗中隐约呈现着小丑的模样。大脑不受控制浮想联翩起来，预演着一幕幕相见的画面思绪的海洋时而风平浪静、时而滔天巨浪，闭上双眼，他一边享受着温润的鼻息，一边体验着欲望的心跳。

      “帅哥学习英语吗？韦伯英语，就在二楼。”

      循着声音的轨迹，印入眼帘的是一名小清新的女孩，长发被乳白色百合花型的发箍束成马尾扎于脑后，一副干练的样子，即便是满脸倦容，依然清晰勾勒出女孩清晰的面容，皮肤白皙如羊奶凝乳，殷红的薄唇微启，配上学生的气质，欲言又止的样子甚是乖巧可爱。

      他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在确定是与自己说话时，他勉强的努努嘴挤出笑容的同时摆了摆手回绝着女孩的邀请。也许是回绝的不是那么坚决的原因，亦或许是自己仍站在原地没动的原因，女孩并没有离开，而是在深呼吸几次将脸上的潮红逼退后，继而络绎不绝的介绍起来。

      看着女孩那种“不见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勇气与精神，情不自禁就想起自己“一厢情愿”的爱情，感叹相像之余，又觉得自己相貌平平无法与眼前女孩相比。

      “不好意思，我在等人”语气坚决的没留一丝余地。

      本想随意找个借口搪塞过去，一不留神就走漏了心声，还是与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内心跳出的答案不是老实却是虚伪，难得调整的心态又跌倒在了地上，向地面更深处摔去。标准的汉骂脱口而出。

      女孩装着银河的双眸随着汉骂的销声匿迹一同晦暗了下去，像繁星失去月亮的辉映隐匿于黑夜。出乎意料的是女孩黯然无光的星河此时充满了好奇，同令他感到好奇的是平平无奇得自己是如何激起面前女孩的销售热情，难道我是“上帝”吗？

      两人就这样站在原地面面相觑着，他讨厌沉默，但又不得不被沉默禁锢双腿，落入进退两难的局面。

      “你等待的人对你很重要吧？”

      首先打破僵局的是女孩，不得不佩服女孩的勇气。“嗯，也许吧，”面对女孩的一个问题他却给出了两个答案。

      “怎么会只是也许呢？下班晚高峰之前我就看见你出现在这里，现在晚高峰都过去接近两小时了”女孩见他面露苦涩，话还没说完便意识到自己话里的唐突。

      “不好意思，我是无心的”

      对于击中软肋的无心之失，他也只能在自己苦涩的脸上勉为其难的装饰出更加苦涩的笑容，表示并未受到女孩的冒失的影响。

      掏出手机，忽明忽暗的屏保上挣扎着宣示着希望的流逝，夏日里的夜风拂面而过，带来的却是贴心的凉意，她也许不会来了。他魔怔般木讷在原地，灵魂脱离了躯体，向深渊飘去。

      “你没事吧？”贴心的话语如双温柔的双手牵引着灵魂归入躯体。

      “抱歉”口头禅迸发而出，厌恶的感觉油然而生，该死，这讨厌的感觉就像贴在皮肤上的狗皮膏药，疯狂撕扯后就会留下永不结痂的伤口。

      “抱歉”

      “抱歉”

      ……

      两人就在地铁门口上展开着旷日持久的拉锯，场面一度陷入滑稽。匪夷所思的是滑稽的表象下透露着难以言喻的暧昧，三三两两的路人投过玩味的目光。似乎在旁人眼里两人像是初尝禁果犯错误的情侣，殊不知一个是哑巴吃黄连会有苦说不出，一个则是用善意化解当下尴尬的窘境。

      “你怎么会从事销售行业的呢？”他虽然在销售行业呆了短短七天，但也对神秘销售行业的秘辛有自己的一定见解。做销售行业的人需要的就是“要赚钱先发疯，疯疯癫癫向钱冲”不入疯魔，不做销售”这种舍生取义的气魄。对于任何人销售无疑是对人身心的磨砺与折磨。目光流转，很难想象销售与面前的柔弱的女孩有任何联系。

      女孩顿时语塞，落日般的晚霞弥散在女孩精致的脸上，向玉瓷般的颈延伸而去，仔细观察女孩顿时觉得女孩青涩有一种让人心猿意马的能力，再看到女孩愁眉莫展哑口无言的表情，内心又不禁感叹这年头谁家又没有一本难念的经呢？

      看着女孩这般模样，在心里开始勾勒起她的模样，他盯入了神，至于女孩子回答的是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也许是一会，也许是过了一个世纪。女孩的身影越来越像她，诡异的是逐渐清晰女孩的身影与她一模一样。

      他的脸上布满了惊恐的喜悦，怪异夸张的表情惊吓到了眼前的女孩。

      “我是哪里说错话了吗？还是你身体不舒服啊，公司就在二楼要不要扶你上午休息一下？”

      还没等他开口，她横空就插了进来

      “他能有什么事？小妹妹你倒是可要小心了。”

      本是一句醋意满满的情话，可当声音飘到耳朵里，落入咽喉处的只有尖酸与刻薄，心中苦海激荡，站在女孩身后拥有一头波浪及腰卷发，打扮时尚、穿着性感浑身散发着女人味的女人正是他要等的她。女孩神经大条侧身看向站在自己身后与自己差不多高的女人，对于身后倏然出现的女人毫不在意，还天然呆的回应身后的女人。

      “小心，小心什么呀？”萌哒哒的回答似乎比他更具有勾起她兴致的动力，与女孩攀谈起来，全然不顾站在一旁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的他。

      “花心大萝卜”

      “哪里有花心大萝卜？”

      天真烂漫的回答逗的她笑的花枝乱颤，女孩则一脸好奇害死猫的表情，眨巴着自己水汪汪的大眼睛，他看在眼里，脑袋却一阵眩晕，他有一点想逃，但又拗不过渴望见她的内心。

      “来了啊。”

      她的目光轻瞟到他的身上，只是一瞬又落在女孩精致的脸庞上，盯着女孩“早就来了，看着你和小美女打情骂俏乐此不疲的样子我怎么好意思打搅你。

      夜渐微凉，话语在夜风下刺骨钻心的疼，女孩听着两人的对话也明白了身后这个大大咧咧，指桑骂槐的性感女人就是他要等的人，女孩低下头慌忙解释起来，支支吾吾、结结巴巴的话也说不清楚，下一秒女孩一溜烟消失在地铁与商业区的连接通道里。还在他整理思绪，她向他发起了难。

      “花心大萝卜，找我有什么事啊。”

      爱一个人默默爱了10年，本应绽放的青春年华，在这句话的催化下瞬间枯萎凋零了，执念也化作孤芳自赏的养料，他很想争辩，最后却只有无声的哽咽，舌头随着脸颊的震动往前垫了垫，上下齿扣起来，只有疼痛才是最好的回答。

      她见他一副委屈求全的恶心样子，心里的怒火就熊熊燃烧起来，可见他一言不发，只好打着别扭的圆场。“逗你玩呢，当兵都几年了还像个孩子模样，真是没趣，快说，找我有什么事，上了一天班了，想回家洗澡睡觉了。

      “我就是想见见你”卑微如蝼蚁的乞求。你看“今晚月色真美啊！”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她便一把接了过来，“看见了，那我回家了！掉头向地铁站内走去。坚决的令人发指的连感觉难堪的机会也没有。

      其实他知道，她脸上精致的妆容，性感惹火的衣着，都是她想为他留下来的证明，他想冲过眼前布满荆棘的屏障，紧紧将她拥入怀里，可勇气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倒在地，鞋子也生出了恐惧的根须深入地表，植入挫败的内心，终迈不进前进的步伐，他只能默默站在原地。

      明天就要归队了，也许再也见不到她了望着消失的倩影，喃喃自语。自卑、懦弱、绝望依附在阴暗怪物他的心里。控制着他的一言一行，支配着他的一举一动。色彩斑斓的世界被黑暗吞噬殆尽。

    “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