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当我从无边的黑暗中醒来,睁开眼的刹那,暖融融的阳光,触手可及,景色在向着身后倒退,而我终于清醒,在一个人的背上。
我永远也忘记不了,那一张脸上的笑容,似乎在某一刻让我忘记了疼痛,心底深处的疼痛。
“你醒了”他转过头,微微一笑,仿佛三月的风,抚摸过我浑身的伤口,让我觉得身体有了些许的舒适。
“我叫陈小凡,是雪影宗的弟子,”他向我介绍着自己,依然是微微一笑,温软的话语,仿佛害怕我受到惊吓般。
一路上,我没有说话,他则自顾自的说着。从他的话语中,我得知他是一个孤儿,虽然看上去有些成熟,至今不过十七岁而已。他只记得自己是被雪影宗的师兄带入宗门的,就像我这样,路边捡的。雪影宗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宗门,富贵家子弟是不会到这里来的,里面大多数都是无家可归之人,而雪影宗就成了他们的家。
和想象中一样,残破的石门,坏掉的石阶,两旁山路种着翠绿色的竹子,而一个两人高的石碑立于一旁,上面雕刻着三个大字:雪影宗,虽然雨水腐蚀的痕迹清晰可见,但倒也有点大气磅礴的韵味。弯弯曲曲的石阶通向山峰上面的宗门,在树枝间隐隐露出的檐牙,仿佛可以看见一座座房子。此时,我趴在他的背上,看着眼前的景色,明白我们应该到了目的地了。以后,这里就是我的家了吗,我看着眼前这个少年,他似乎有所觉,回头微微一笑,真的很温暖。
(二)五年~
有时候时间真的是一味忘却疼痛的好药,所有的记忆都会在时光的长河里洗涤,那些充满悲伤与难以忘却的东西,如果没有人提起,而你也恰巧试图忘记。
“师父,你看我的雪影步修练的怎么样?”
一阵白色的影子飞速变换着位置,在这个小小的庭院里中央,有一个圆形的石桌,桌子旁有着两个圆形的石凳。一个身穿着雪影宗弟子服饰少年坐于石凳上,看着不断变换着步伐的白色身影,白色的身影似乎故意围着少年转圈,带起许多的灰尘,少年并不在意,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咳咳,陈小凡,你说为什么掌门让我拜你为师,你除了会雪影步,还会什么。”
白色的身影终于停了下来,也是身穿雪影宗弟子的服饰,只不过是女弟子的服饰,白色的衣服没有粘上一丝灰尘,但似乎被灰尘呛的不轻,却依然一甩长长的辫子,睁着一双长着长长睫毛的大眼睛对着少年怒目而视。
少年看着眼前的人,伸出手去。白色的身影看少年伸出手来,连忙躲闪,可还是眼睁睁看着那个宽大的手掌拍在了自己的头顶之上,似乎自己怎样都躲不过。
少年微微一笑,道:“劣徒,该打!”
不等白色的身影开口说话,少年又道:“你还记得为师让你记住的话吗?”
“当然记得”
“遇敌怎么办”
“逃跑”
“看见别人被欺负怎么办”
“带着别人逃跑”
“我们的口号是什么”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若论逃跑,雪影迷踪”
“嗯,不错”
少年,似乎很满意,微微一笑。
“嘻嘻,师父,掌门老头找你去一趟,好像有事情”
“嗯,那我去一趟,你自己再练一会儿吧”
少年语毕,便走了出去,独留少女在原地朝着少年吐了吐舌头,不由得小声嘀咕,有什么好练的,这一招都练了好几年了。虽然这样说,少女还是动了起来,白色身影不断的变换着位置,表情很认真的样子。
(三)
走过最深处黑暗,并不意味着光明的伊始,有些人注定要孤独的承受着命运,走过那山,山不说话。
自从少年那日一走已是七天有余, 少女并不知道这普通的分别意味着什么,依然每天练习步伐,打理花草,偶尔会想起那个微微一笑,很温暖,但又摸了摸头,哼了一声。
这一天,天气有点阴沉,云已低压下来,雨却迟迟不下,仿佛在积蓄着等待倾泻的突破口一般。少女早早就起来了在院子里练功,练了一遍又一遍,似乎心情难静。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少女忙回过神来,快步过去开门。
刚一开门,便看见一个与她师父穿着同样衣服的青年,青年衣服上还有血迹未干,青年看着少女,表情有些不忍地说道:“你师父,他……”
白影一闪而过,飞快地向着宗门大殿的方向奔跑而去,此时雨也终于落了下来,三月的雨,依然是冰冷入骨。
大殿围绕着许多人,都是穿着相同的服饰,此时大家有唉声叹气有愤愤不平的,最多的还是默哀,无能为力。
此时少女已来到大殿门口,围在一起的弟子自觉让出了一条道路。大殿之内躺着五六个人,穿着雪影宗弟子的服饰,此时已经奄奄一息,旁边把脉的老者也是不停地摇头叹气。
少女终于看到一生也难以忘却的画面,少年此刻躺在那里,浑身鲜血,多处伤痕露骨,这样的伤还有微弱的呼吸,已然是奇迹了。
“师父……师……”少女已经呆住了,本能地轻声呼唤着,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颗心仿佛被人捏住了一样,沉闷的出不出气来。
躺在地上的少年似有所觉,慢慢张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少女,微微一笑。“记住为师……我的话”,一声微弱的声音传来便没有了动静。
少女蹲身下去,为少年整理着衣衫,超乎想象的平静,周围的人看着都有些不忍,正要开口劝说安慰,少女已伏在少年胸口,晕了过去。
(四)
寂静的早晨,小院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声,声音传的很远,似乎为这座山峰蒙上了一层灰色。
风说雨呀
我带你找一个家
雨说风呀
你的家又在哪
少年执剑天涯
马背上四海为家
那年路过的姑娘呦
可是迷失了方向
才会在无人的路口徘徊不去
不是迷失了方向
只是找不到曾经的笑容
像那三月里开的花
……
那年江湖上一直流传着这样的歌谣,连三岁的孩子都能张口背出。
“诶,你们听说没,三个月前雪影宗的弟子在给别人保镖时,路过走马岭被人一伙强盗给劫了。”
“我也听说了,据说雪影宗的弟子都死了好多,据说逃回去没有几个呢。”
“哎,雪影宗也算是倒霉,碰到黑虎帮的那群强盗,就连大宗门都忌惮三分。”
“嘘嘘嘘,你们不要命了,这里可是黑虎帮的活动范围。”
一间茶楼里,一桌子的茶客在小声议论着,而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则坐着一身穿白衣的少女,少女此时攥紧拳头又松开。
从此以后,这一间茶楼经常会有一白衣少女坐在那里,听闻着别人的讨论,哪里有宝藏出世,什么宗门的什么功法,谁得到一把绝世之兵等等,少女就坐在那里静静的听闻着这一切,也从没有人去在意这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五)
一晃然三年已过,这间茶楼的生意似乎越发的红火,三年许多的地方已物是人非,雪影宗也早已解散,世间再也不会有人提到雪影宗这三个字。而人们现在更多的是提起白衣蒙面女侠,据说白衣女侠武功高强,惩恶扬善。还有一则消息称,许多的宗门包括大宗门的镇派绝学被盗,并未抓获盗贼,而这些宗门也不愿意多透露更多消息。
“你们听说了没有,白衣女侠放出话来,要灭了天下强盗团伙,而首当其冲的便是走马岭的黑虎帮。”
“这么大的事情能不知道吗,据说呀,上任的黑虎帮帮主已经去世了,新帮主刚接任,最近倒也没有打劫抢盗的情况出现。”
“不管怎么样,希望白衣女侠能够把他们彻底歼灭,前些年他们可害了不少人了。”
茶馆里茶客在议论的热乎,倒也不在乎大声小声,现在那强盗应该自顾不暇了吧。
走马岭上,风吹的呼呼响,一个白色的身影疾行而过,向着一处谷地掠去。
而此时,谷底聚集满了人,仿佛是严阵以待,一个身上穿宽大黑袍的人坐在那里,遮住了面孔。感受着出现的缓缓走进来白衣女子,一摆手,所有人都向着白衣女子蜂蛹而去,这里注定着一场屠杀。
直到白衣女子杀了最后一个人,穿着黑袍的人才缓缓地站了起来,从宽松的黑袍里抽出一把剑指着白衣女子,白衣女子也一手执剑,鲜血早已满地,白衣女子也满身伤口。
良久,两个人动了,白衣女子的剑刺穿眼前黑袍人的身体,而黑袍人的剑则偏离了位置。
本是同归于尽的招式,白衣女子睁开眼睛,一阵风从谷底吹过,吹开了黑袍人的袍子,一个熟悉至极的脸庞,一个白衣女子一度以为再也不会看见的脸庞,后悔愤怒迷茫,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
白衣女子将他搂在怀里,不断的呢喃到:“师父,为什么,为什么……”
“我是孤儿,被义父收养,雪影宗以前是大宗,我从小就被送进雪影宗当卧底,找机会偷他们的祖传绝学。强盗靠着打家劫舍生活,那日遇见你,是个意外,我……我却从不后悔,你……你的父母,我把他们埋在断……崖……”
白衣女子终于模糊的记起,那年那场血腥的混乱中,一个少年搂着她从断崖上跳了下去,而她醒来时,就已经在少年的背上,她记得少年一路给她说话让她忘记了疼痛,却没有发现少年的背并不平稳,而是一瘸一拐的,少年也受了伤。
白衣少女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要收她做徒,是为了更好的保护她。
(六)
风说雨呀
我带你找一个家
雨说风呀
你的家又在哪
少年执剑天涯
马背上四海为家
那年路过的姑娘呦
可是迷失了方向
才会在无人的路口徘徊不去
不是迷失了方向
只是找不到曾经的笑容
像那三月里开的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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