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首美国民谣的歌词是:How can I miss you when you won’t go away?
每年的七、八月,我们会从世界的各个角落回到上海,到酒店安顿好之后,驱车去吴中路的吴家聚集。这个传统从我们认识开始一直持续到现在。
一次登山的意外让吴先生受伤在家休养,由于伤情腿脚不便,我们决定轮班去他家照顾他。上班的上班,不上班的过来做饭,晚饭后大家一起搓麻将,不玩麻将的人负责做饭、洗碗。就因为这件事,昱学会了麻将,她说「我可不愿意这双手从此报废!」那一次,我们几个人在吴家住了大半个月,恍若小时候过年一样的热闹。
喜欢搓麻将的是我、昱、晚、MIke,戴sir四个,我跟Mike都是兔子的命,慢慢的Mike就不再加入了,而是跟着吴先生、牧师一起品茶聊天;明慧因为上芭蕾课的缘故,总是姗姗来迟;马迁也不是经常露面的,起初他兴致勃勃地去,也是因为照顾我的情绪;我们离婚之后,他就逐渐与大伙疏远了。
一年一度的「麻将之约」是以搓麻将为由头,品尝几位先生的厨艺为目的,来一个三天三夜的海吃海喝,聊往事说八卦好不开心;今年很不同的一点是需要抽签,每个人都有搓麻将、做饭、洗碗、喝茶、品酒的机会。
上海,打麻将不叫打麻将,叫搓麻将。和「打」比起来,「搓」显得更慢条斯理和精致文雅。因为上海人搓麻将,大多是朋友之间白相相(玩耍娱乐),更是一种社交。 我们是边聊着边搓麻将,手边有热茶,时不时还要吃个水果或是来碗赤豆汤、酒酿园子之类的点心。
说起麻将,各地的玩法各不相同。上海人性子精明,麻将清混碰,玩的是消遣,简单易懂,节奏慢,少动真格;成都麻将,血战到底,秉承了川味的麻辣鲜香,一家胡牌并不结局,这样先胡的玩家并不一定获利最多,点炮的玩家也会有翻身的机会;广东人的性格,大胆尝新,因而麻将也玩出诸多花样,繁复多法,包含「六独」、「十八番」以及「无奇不有」牌型;台湾麻将,玩的是水墨青山,规则简单,只有16张牌,也只有庄家可以取17张牌。
蔡康永在自己的书中描写过母亲身着旗袍,袅袅而动,可这么美的时刻,是永远在麻将桌上;张爱玲描写上海女人搓麻将的场景:麻将桌上白天也开着强光灯,洗牌的时候一只只钻戒光芒四射,白桌布四角缚在桌腿上,绷紧了越发一片雪白,白得耀眼。我奶奶也是酷爱麻将,据说老爸就是她在麻将桌上生下来的;89岁的奶奶搓麻将后去小睡,而这一睡就再也没有醒来。
马迁的确跟明慧好过一阵子,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他喜欢的人还是我,好说好散分了手,让明慧很受伤,继而投向戴sir的怀抱;在我毕业那年,不顾他老妈的强烈反对向我求婚,我也没有丝毫迟疑,这才开始了跟马家婆婆同在一个屋檐下的噩梦,因为工作聚少离多,让我和马迁的婚姻走到了尽头;最后只得用金钱换自由身。
「小兔子,该你洗碗了?」吴先生笑嘻嘻看着我,把我从回忆的情绪里拉了出来。这一次,我没有坐在麻将桌上,而是规规矩矩地在厨房收拾;论做饭烧菜,吴先生和牧师是大厨,「我就是一个洗碗的命。」吴先生说,「你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
昱和Mike、晚和牧师、戴sir和明慧,他们的神仙日子照旧,只有我形单影只,在上海香港纽约之间马不停蹄地来来去去。
「小兔子,你什么时候闲点儿,我带你去登山?」
「我就没有闲的时候。」一入奢侈品行业深似海啊,尽管早也不是穿PRADA的女魔头了,但工作常常把我压得喘不过气来。饭后,吴先生提议去花园里喝酒聊天,「因为我们的小兔子明天就要离开上海了。」
世间最美的就两样,夜晚的威士忌,身边的你们。喝什么酒很重要,更重要的是陪你一起喝酒的那个人。
毕业工作后,我和昱、晚三人常去衡山路的菲比,一杯金汤力就能让我喝醉,昱和晚是千杯不醉的那种女孩儿,「昱喝了酒之后画画更有灵感,画也更有张力。」村上春树说过,每种威士忌似乎也都分别拥有各自的生活方式,拥有各自的哲学。
再会,我的朋友;再会,我的巴洛克花园;再会,我的上海。「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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