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迷路，森林里。
我在晕头转向中，幸运的发现了一座小屋。
我紧张的走近，门锁着，家里有人。
铛，铛，铛……
“有人吗？”
“谁啊？”门“砰”的一声开了。
里面站着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孩子。
“额，请问，我迷路了，能否在这里借宿一晚？”我尴尬的搓着双手。
“不可以。”对方直接拒绝了。
我的心往下一沉，难道今晚要在漆黑的林子里露宿？
突然，我发现女人的目光凝结了，像一滴水落在我的怀表上。
对了，怎么忘了它！这是我带的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这个给我，允许你在这里吃住。”
女人倒也痛快。
“好。”
眼下没有什么比安全重要。
夕阳下的湖面美的像萌芽的碧绿。
二
走进来才发现房子出乎意料的大，里面装饰的精致而温馨。
比起外面迷宫般的幽暗森冷，屋内的环境简直惬意极了。
已经到了傍晚。
女人叫我先坐下歇息。
飞快的扫视了一下屋内，这是一间客厅，只有餐桌前摆着几把座椅，
我略带拘谨的走向餐桌，回头他们就不见了，
不一会儿，厨房里传来了叮叮咚咚的声响：原来是在做饭。
我这才发觉，自己的肚子，已经咕咕叫了。
三
一个人在客厅等待使我感到放松了一些，但很快孩子就不知从哪里跑出来，坐在我的对面。
我抬起头，发现女人也在旁边。
“晚饭很快就好。”
“谢谢招待。”
我突然想起，自打进门之后，这个坐在我对面的孩子还没讲过话。
“嘿，蠢材！”
突然爆破在空气中的声音，
让我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惊讶的抬起头，
孩子正冲着我咯咯的笑。
“蠢材，说你呢，傻看什么，就是说的你！”
孩子继续肆无忌惮的嘲笑着我。
简直莫名其妙。
“不许这样和客人讲话！”
还好女人没有对孩子的粗鲁置之不理，我的尴尬暂时消除。
“我就爱这样说话！”
“怎么这么没有礼貌，你已经是大孩子了，不是三四岁小娃娃，要懂事了！”
是啊，看起来也不小了，这么大的孩子，应该懂得对人最基本的尊重吧。
“哼，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这是我家！”孩子愤怒的哭闹起来。
“别胡闹，你不能这样随随便便骂人，不尊重别人，将来别人也不会尊重你！你大了，该学着懂礼貌，不要老那么任性！”女人严肃的说。
可惜她的教育似乎没什么效果，孩子依旧哭闹。
她无奈的转过头对我说：“对不起啊，平时太娇惯他了。孩子不太懂事，你不要生气啊。”
我只好努力保持微笑：“没关系，毕竟还小嘛，小的时候都是这样，成年以后就改变想法了。”
我小时候可没这样粗鲁任性过。
我心里暗想。
随后的一顿晚餐，一直在孩子的哭闹声中进行，女人时而安慰时而训斥，孩子一会挑剔母亲做的饭难吃，一会又说自己碗里的食物不够丰盛。
“难吃死了！我不吃这些垃圾！”
女人颇有耐心的解释着那些食物对健康的益处，看来是个很细心的母亲，在饮食上也十分注意对孩子的呵护。
“这个有营养，来，尝尝这个吧。”
“我不吃我不吃！”孩子却并不领母亲的情。
四
这是我吃过的最漫长的晚餐。
好在，现在它结束了。
我感到十分疲惫，眼下只想睡个好觉。
洗漱完后，我向女人为我安排的卧室走去，走廊里挂满各种玩偶挂件，我忍不住停下来欣赏这些神态可爱的艺术品。
“妈妈，我将来长大要保护你。”
“好孩子，谢谢你，妈妈相信你！”
隔着虚掩的门，我听到里面的对话。
看来在女人的耐心教导下，孩子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但我的嘴角却忍不住浮起一丝讽刺的笑，在我看来，女人简直和孩子一样天真，这样一个骄纵任性的孩子，能保护的了谁？
五
睡梦里总是浮现森林里那些形态怪异的树木，扰的我无法好好休息。
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一阵细碎的声响。
谁？
我迷迷糊糊的醒来，用耳朵仔细寻找声响的来源。
在外面！
我掀起窗帘，只见一个身影从小石丘上跃下，向林间跑去。
是他。
那个顽劣的孩子。
我正不知所措。
只见他没跑几步就摔倒了，捂着腿跪在地上。
六
“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这样做吗？”
几分钟前，我追了出去，现在正在查看他的伤势。
跳下石丘的时候，他的腿受了伤。
“额……”他似乎有些犹豫，此刻的表情全然没有晚餐时淘气的样子，反而肃穆的像个大人。
“我早就受不了我妈妈了……所以……”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观察我的反应。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果然，事情不像看到的那么简单。
“她总是要求我表现出她想要看到的样子。”
“她希望你表现的成熟懂事？”
“不，她希望我不懂事。”
我疑惑的睁大了眼。
“她希望我能一直扮演一个脆弱任性，离开了她的呵护就什么也不会做的孩子，她要求我装作喜欢胡闹，不懂礼仪的样子，晚餐的时候，你看到的一切，其实是她安排好的剧本。”
他冷静的说出这些，一点也不像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
我这才明白，想必是我在客厅休息的时候，女子安排了这出剧目。
“你刚到的时候，在客厅休息，她把我带到厨房，悄悄教给我过一会儿吃饭的时候该怎么表现。”
我惊讶于眼前这个孩子的演技，更惊讶的是……
“可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这样就可以表现出她作为母亲的重要性，可以呵护顽劣的孩子。”他的嘴角露出苦涩。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可是想一想，又是多么的合理。
等一下……
“但是我听到你们的对话，她希望你能长大和保护她啊。”
“是的，她很害怕一个人住在这里，所以经常问我，会不会永远爱妈妈，保护妈妈。可是她又不许我学习任何的技能和知识，我什么都不懂，怎么保护她？她有时就像小孩子一样，你无法想象的，我跟她说过，我不希望我们母子再在这里上演这些无聊的剧目，但她完全不听我说什么，坐在地上大哭着抓自己的头发和脸，我真的受不了了，所以……”他低垂着头。
我的喉咙干涩，说不出话。
七
腿伤令他很痛苦，额头上冒出了汗珠。
“你还好吧？”
“我不要紧，放心吧。”他忍痛站起来。
“你得学会分辨自己的做法是否是危险的。”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他根本没机会学习这些，我这样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知道了。”好在他没有生气的意思。
“好，坚强点！你不会觉得我太严苛吧。”
他也确实十分坚强，没有因为伤口的疼痛而哭泣，虽然他伤的实在不轻。
“不，谢谢你的鼓励，你说的对，我应该坚强点。”
八
“你这个偷孩子的恶魔！”一声尖细划破林间的寂静。
我抬起头，女人不知何时赶到了。
糟糕！
一定是她半夜醒来发现孩子不见了，此刻看到我们，便以为是我要带走她的孩子。
“妈妈，不关他的事！”
“快，多多，回来，到妈妈身边来！”女人大声的叫喊起来。
多多，我才知道他的名字。
多多紧张的望着女人，不肯挪动脚步，嘴里一直不停的解释着事情的过程，可女人似乎并不在意。
“你听我说，其实多多他……”我也正想解释清楚，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女人发疯似的吼着，朝我冲来。
我心中一惊，飞快的向一侧躲去。
“妈妈！”
背后传来多多的叫声，发生了什么？
当我回过头去，却看到惊险的一幕，方才竟未注意到，背后是湍急的水，女人的左手紧紧的扒着石块，右手被多多拉住。
我来不及想太多，伸手抓住了多多。
“救救我妈妈！帮帮我吧！”多多带着哭腔。
我似乎别无选择。
九
“谢谢你救了我和妈妈。”多多感激的说。
还好我们足够幸运，脱险了。
“不用谢，你也救了妈妈。”
“恩，我能保护妈妈了！”
“多多！”母亲感动的拥抱着孩子。
“妈妈，我能保护你了！”
女人的脸上流淌下晶莹的泪水，喃喃自语道：“是啊，多多长大了，能保护妈妈了……再也不能了，不能了……”
再也不能？
女人嘴里仍在含糊的嘟囔着什么，我想大概是刚才遇险的惊吓令她头脑有些混乱了。
夜色渐渐褪去。
到了该与他们告别的时候。
我行走在林间，按照女人指引的方向。
十
几天后，我意外的得知，他死了。
那个名叫多多的孩子。
人们告诉我，他的尸体在河中被发现，死于溺亡。
据说，是女人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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