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三十二

      鸨母烦请二人先坐，不刻竟弄来十几二十牛郎织女，调了些酒斟上。女孩道：“别……”云少年抢话道：“你们撤去吧，我们自己张罗。”将铜樽推到桌角。红衣的姑娘摇着扇子娇痴痴语道：“公子爷是怕不能饮酒吧？无碍的，小酒宜情，大酒才伤身。”云少年应付正经人还好，舞妓歌姬的来不及一一说道，被团团围住。女孩掏出二两银锭笑道：“你们七八个的，给我上街找位深蓝色衣裳的俊俏哥儿，钱就收下置办私事吧。”几人告谢，听人嘟囔：“难道他是叫您神魂颠倒啦，我们却不及人家美貌。”“你这是打牙犯嘴。”女孩嬉笑安慰道，“见人之长，各有千秋，各位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容，却不得我心悦之貌。”几位释然。

      紫罗裙的妹子凑过来问女孩：“这位公子爷是您什么人？”“下人。最次的家臣罢了。”“那能否请小姐作主，令贵宾娶了奴婢！”女孩没想到她口出此言，觉得此处乌烟瘴气，起身往通风的井栏窗观景了。

      千家万户火微寐，已申时，梦沉醉。画影促丹青，酒池无滋味。感到身后有人，女孩猛地侧开，那人便扑了个空，嘻皮涎脸。女孩似笑非笑道：“你又是打哪个皇子冒出来的？”“嗯？我乃大理寺录事蕉可敬！”蕉可敬吃喝嫖赌一条线下来输得精光，看在公职人员的份上，青楼不好深究，限期还钱好了。

      “哦，蕉录事呀，请坐，可别摔着了。”女孩见他官小还不受待见，品质自然不见得好，而人世悲苦几曾优越乎。蕉可敬哇啦哇啦与女孩谈遍四海论及五洲，说起东相国、西将岛他万事皆通似的。女孩瞧他滔滔不绝得好玩，捎带着要了七珍八碟享用。蕉可敬也搞不清是谁作东，提着两壶烈酒扔给女孩一壶，“来，喝！”“这个．．．．．．”“我叫你一声‘小兄弟’，你陪我痛饮罢！”蕉可敬唾沫横飞涕泪满脸。女孩坐得远远的道：“那我叫你一声‘录事’，你便饶了我可好？”蕉可敬大举摇头摆手将酒倒在盘中：“不作数。”

      她忽地瞧着云少年正与十几个姑娘聊得热火朝天，咯咯娇笑不绝，花容黯淡，抄起酒壶对饮，看得蕉可敬直呼“爽快”，末了她喊道：“云大公子，我给人灌酒了，你管不管？”蕉可敬道：“我、我可没逼你啊。”云少年吵哄哄地不入耳，并未在意。

      女孩道：“录事，我们继续！”蕉可敬见她几秒便半壶酒下肚，也捅破隔阻不甘示弱。

      两人同时干了三壶，走来一位十三四岁的胖子，衣着体面，手中折扇作响。

      二人只当没看见，胖子一脚踹在蕉可敬腰上，“啊唷”地，他晃三晃站起来。女孩扫兴，心中着恼，将桌子朝胖子掀起，拖着蕉可敬道：“走吧。莫与傻瓜论短长。”“哼，爷爷还怕他？”蕉可敬的确是怕的，只是口舌之快难咽。

      胖子及时躲开，还是撒了些水渍，忽拉住女孩衣袖：“妹子，你怎么和他同流合污？哥哥来接你回家呀。”女孩一挑眉：“你是我大哥？”“是呀。”她这就知道了，胖子真是寻衅滋事的，顺势哄骗道，“哦，蕉录事不好么？他也欠你钱啦？你还有闲钱借他么？”胖子的手在头上蹭了蹭，嘴角上翘，“必须的。哥现在有的是人送钱。”女孩想，这青楼果然无趣，哼，要不是阿云还没来找我，你小子早难开尊口了，问道：“我要跟你回家，是也不是？”“是。”“我要乘你的车回家，是也不是？”“是。”“你觉得姑娘醉了，想坑骗于我，是也不是？”“是。”胖子愚心大悦，蒙女孩此语竟未发觉不妥。

        高个子一使眼色，周围人将蕉可敬料理在旁，对女孩道：“小公子好言相请，你该荣幸。”“哼，姑娘不是这青楼里的奴婢丫鬟，你们说话当心些。”胖子修养不佳，当即喝道：“怕什么？她能耐再大难道比我还大？”高个子的想也是，小公子考上北国学院来此庆祝，她年龄尚小，学都难入。就要抓女孩。

        这时有人用剑背打他在颈上走近来，笑道：“亏你机灵，还吩咐人找我。”“天哥哥，还是你靠谱。”女孩抱着天机织诉说云少年各中错漏。天机织揉了揉女孩额前发梢，顺手将长剑甩出去插在云少年桌前。木桌劈为两半，姑娘们惊退各处。云少年才注意到这边，携了长剑走来笑道：“小白找到你啦？”谁知天机织面容平静措辞严厉：“你怎么落下小白一个人不管啦？我说过很多遍了，不要对女孩子凶巴巴的，不要扯谎骗人，不要以权压人。”云少年一头雾水还是点头应道：“是了。”

      “何如？”天机织转向胖子。对方脸色难看，青红交加，指桑骂槐之明显更有人看不出吗？站了一会，如梦方醒，进而狂笑道：“冤家路窄，原来是家玉！我辛辛苦苦入北国学院，为的就是这一天！”天机织倒还记得“浅家玉”这个不堪回首的名字，“哦，仁义礼兄，多年未见，你去考学了。”“他叫仁义礼？”“是呀，缺什么叫什么。”偏生白云二人多嘴要惹了仁义礼，只是眼下还有要事解决。

      他嘿嘿笑道：“天机织，几年前你打我的账今天该还了。”他搓搓手。天机织笑道：“走吧，再晚就错过烟花了。”拉着白云行去。仁义礼还叫道：“别跑！”人已无影。蕉可敬拍拍灰土自语道：“小兄弟酒量可以啊，后、后生可畏！”迈着蛇形步也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