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因为需要才和我维持友谊关系,那么还是疏远一点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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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子和洁林是一个寝室里的好朋友。
她们是上下铺,纪子在上铺,洁林在下铺。纪子的闹钟永远提前了十五分钟,但一次也没闹醒过她。闹钟每隔十五秒便重复响起,“叮铃铃,叮铃铃……”,直到洁林的一个枕头飞上去,世界,终于安静。
可是,她们也该起床了。
有时候,洁林在想,纪子的闹钟并不是闹她的,而是借由闹钟吵醒她,再由她叫醒洁林,所以,自己才是她的闹钟!
这个认识真是难以令人愉悦,但如果对象换成了纪子,那么,也还勉强可以接受吧。
她们两个,一起起床,一起出门,一起吃早餐,一起撑伞,一起上课,一起下课,一起自习,一起回来。既便是其中的一方有别的事情,另一个也会陪同去做。
这样的日子不好吗?很多人所抱怨的大学里没有真心的朋友,感觉十分孤独之类的体验,她们完全没有,就像是裤子的左边和右边,从未分离过。
可是,即便如此,虽然两人很好,洁林的心里还是有些空荡荡的。
这种空虚不是纪子的陪伴可以填满的。它需要独处,需要独自的饱满的空间来交给自己,丰满自己。
洁林打算尝试下,一个人努力的日子。
晚自习时,两人平常都是八点半走。洁林觉得,可以再待一个小时,练习写作。“纪子如果想要早点回去,可以让她自己先回去。”洁林心想。
到了八点半,纪子那边便开始传出动静了。
先是窸窸窣窣地收拾东西的声音,洁林听到了,仍埋头学自己的。
那边发现没有回应,声音更大了些,书包链子拉得又猛又急,好像乐曲的最后一节被生生截断,冷硬又生涩。
洁林的笔一抖,划出不小的痕迹。她心里突突的,知道是在暗示她,但她不想回去,也不喜欢纪子的方式。
纪子状似侧了下头,又好像没有,背上书包,头也不回轻悄悄地走了。
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般,纪子以她老练又纯熟的技艺又一次地乱了洁林的心神。她是教养良好的女孩,即便想要发火也时刻注意着姿态的好看,所以旁的人压根看不出什么,只有关系密切的人才知道,纪子又在冷暴力。
她觉得十分地压抑,窒息,因为纪子的无底线的依赖及支配欲,她有史以来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她,走出她的归属圈。
发生类似的事情,两人常见的做法是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只要洁林恢复以往的样子,就万事大吉。
洁林痛恨着这种和好方式,不是侮辱性质的,只是在这个过程中,它既没有促进纪子的自足能力也没有治愈洁林情感上受到的伤害,它只是和好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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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纪子和洁林一起去练车。她们考的是科三,需要在车内进行实际操作。但洁林先天地手脚不协调,学起来满头大汗,可还是迟迟找不到门路。不比纪子,她学起来,又快又稳,连教练都直夸赞。
一起练车的人有五个,平均下来,每人仅有两把练车的机会。洁林被排在最后一个。纪子是前面的一拨。她操作起来,动作干净利落,车开得又稳又快。洁林一边看着学一边被教练骂,跌跌撞撞之间,也还是忍不住佩服她比男生还潇洒的开车技术。
终于轮到洁林了,她的手习惯性地发颤。刚学之前,教练就叫嚣着三天必须学会,包学包会,洁林有些害怕,她不想做他事业生涯里的唯一一笔败笔。
但人生哪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呢?洁林越是想要好好开车,越是不自觉地打歪方向盘,越是想要把车开直,越是控制不住车速,还有挂挡,常常把2档挂到4档去,引来教练的破口大骂,唾沫横飞。
“你是怎么学的,啊,明明你是最后一个上,开得却最烂,你有好好看别人开吗,啊,学也学不进去,态度还不摆好……”
洁林被训得快哭了,她沮丧极了。她也知道做得很糟糕,但她在努力了,在慢慢跟上他们的脚步,只是进步太微小,教练看不到。
每当洁林被骂的时候,纪子就缩在后面玩手机。她是被教练吓到了吗?
训练结束后,走在路上,洁林想向纪子请教下掉头的操作,纪子很不耐烦,带些急色说:“就是教练教的那样,别问我,我不知道,我自己也不太会。”说完,匆匆过了马路。
洁林被滞留在这一端,她想,是不是自己和纪子抱怨多了负能量,所以她才会这么不耐烦,但是,明明自己已经很克制了啊。
她甩了甩头,决定不去想这些事儿,回去画路线图,自己记背。
转眼三天匆匆而过,教练也如他当初所说的,三天即验货。他们五个一起走进了考试场所等待最后的检验。
到了这会儿,洁林所有的紧张反而不紧张了。因为她基本没有多少信心可以通过这次考试。
外面从早上就开始下雨,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雨势没有减小反而又下起了冰雹。即便是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吃着热趟趟的泡面,洁林还是忍不住直打哆嗦。
洁林想叫纪子去吃点东西,但她不愿,就在那里一个劲儿地玩手机,也不说话。
洁林又递过去一瓶牛奶,可纪子只冷冷的回了一句:“不要”。
洁林知道,她在紧张。
但是,洁林就是有点好笑。她有什么可紧张的呢?教练都说了她肯定能过,只要正常发挥就行。不像她,基本叫没戏。虽然,前一天晚上,她默默背记了一晚上的驾驶路线图。
五点左右,终于,叫到她们进入候考室。他们五个刚好坐到一排,洁林这时有点考试的感觉了,想找个人说说话,分散下注意力。她侧过头去看纪子,结果纪子把身子侧向另一边,和另一个女孩子聊得火热。
明明是那么慢热害羞的人,前几天都不和别人打招呼,现在,竟发展得如此迅速了。
洁林也想参与其中,但她稍稍开个头,纪子就立马把她的话截断,换另一个话题去讨论,她的口张了张,想说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
她坐在最旁边,身边只有纪子,但纪子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因为驾驶操作这些东西,得和会的人讲,才有意义吧。
洁林安静下来。还是另一个友善的女孩儿发现她的沉闷,拉她一起聊天分散紧张情绪,她抓着洁林的手,轻轻搓磨,笑着温热洁林冰凉的手心。
洁林真心地,很感谢她,明明不用这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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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考试地段,洁林幸运地和那个女孩儿分到一辆车上,不知是不是心如死灰,洁林意外地冷静淡定,不慌也不忙,最后一把满分通过。
那个女孩儿本身就极优秀,也是一把顺利通过。
洁林笑着想起,昨天来这里模拟考试时,旁边的教官还语重心长地劝诫她说:“姑娘,你再多练段时间吧,这种水平压根不够。”
那时,纪子还是躲在后面玩手机,装作什么也没听到。
考试结束后,大家兴奋异常,为首的男孩问大家,“都过了没,你们肯定都过了吧?”他看向纪子,纪子一句话也不说,转头就进了车厢,淹没在嘈杂的人海里。
这时大家才知道,她竟然没过,听说是被故意刁难。
她们这一组人,除了纪子,其他的都过了。
下车后,纪子打着伞走在前面,洁林打着伞跟在后面。
纪子什么话也没说,洁林也是什么话都不说。她们走了好久,快到学校门口了,纪子转过头来,盯着洁林,问:“怎么不说话?”
“不知道说什么好”
“以前你练车练不好时,我都安慰你的。”
“你现在希望我这样做?”
“不会的,因为你的自尊心不允许,我也是。”洁林沉声道。
……
“所以你是在怪我?”
“没有什么怪不怪的,我只是觉得,为什么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不愿和我讲,我需要安静的时候你又偏偏不停地揭我伤疤呢?”
“平时练车时,被训了想和你说会儿话你不愿意讲,考试时给你带的酸奶你也不要,候考室里我的旁边只有你吧,你都紧张成那样子,你想过我吗,我也想和你们聊天啊。”
“那不然怎样,你都那样了,我能怎么办,我又没法做什么”纪子开始吼道。
“我需要你做什么了吗,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像往常一样,像往常一样就可以。”洁林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颤抖地说道。
“就是因为,我没法陪你一起上下晚自习,就是因为我练车开车都不好,没法满足你的要求,所以才这样,对吧?”
纪子的手用力攥紧着伞柄,伞却斜向一边,头被雨丝打湿着,她有些声嘶力竭道,“我说了,你的事我没法做些什么,你为什么还纠结这个?”
洁林听后微微颤抖地点了点头,轻声说:“我知道了。”
不是不能做些什么,而是并不打算去做些什么,因为作为纪子朋友而存在的她,本身就是为满足纪子的需要而存在的,如果没有这个价值,就不可以了。
如果两个人的友谊只是为了满足一个人的需要,那么,还是疏远一点好了,洁林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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