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幼稚且单纯,以为长大后就会变成另一个堂姐,会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会用河边的小石块给那些鱼儿堆砌一座小房子;会把那些山野里随意就能折到的小花变成夹在语文课本里薄薄的标本,还带有浅淡的枯木味;会变成那个跳脱又可爱的女孩。可是没有,我长大了,变成了我自己,没有像小时候臆想的那样变成另一个堂姐。当我长到姐姐的那个年纪时,仍旧把头发梳得乱七八糟;给鱼儿砌房子的时候只会用泥巴;放在课本里的小花标本会莫名长出青色的霉点;变成了一个调皮的小坏蛋。
今年过年的时候,姐姐带男朋友回家了,也一跃成为整个家族的头条人物。姐姐和男朋友都在新疆喀什工作,由于工作原因,一年才能回家一次。一个多月的假期两个人还要去双方的家里,显得有些匆忙。
姐姐的男朋友个子很高,我姐站在他旁边显得有些娇小。至于长相,在我看来可以说是很普通了,性格自来熟,用我爸的话来说就是很会说话,因为他初次见到姐姐的爸爸也就是我姨夫的时候就把我姨夫说的一愣一愣的,像是传销组织的头目,丝毫不恐慌对方是掌握着彩礼大权的未来岳父。
在见到他本人之前我见过照片,是和我姐的合照。姐姐长着一张娃娃脸,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二十五岁的人一眼望过去仍旧像个十七八岁的高中生。照片里的她是短发,利落干净,眼神澄澈。身旁的男朋友高出她许多,两个人都是笑着的。总是觉得姐姐男朋友长得不帅,但在那张照片里,两个人站在一起却显得异常和谐。
大概是我上高中的时候,某一天无意间看到姐姐的QQ签名从“一个人的惬意”变成了“如果哪天我秀恩爱了,这个人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那时的姐姐上大四,临近毕业,没有男朋友的她却莫名的笃定以后那个最好的人会成为她一个人的盖世英雄。
2017年8月,她奔赴新疆喀什,去赴她真命天子的约,一个迟到了二十三年的约。
“你要相信世界上一定有你的爱人,他一定会穿越这个世界上汹涌的人群,一一地走过他们,走向你,他一定怀着满腔的热,和目光里沉甸甸的爱,走到你的身边,抓紧你,他一定会找到你,你要等。”这是郭敬明在《小时代》里写过的句子,也是包括姐姐在内的无数人匿名的信仰。
姐姐大二的时候,外婆家要盖新房子,五一假期的时候我回外婆家看到了坐在院子里跟外婆侃天侃地的她。由于家里刚拆掉了旧房子,所以院子里有些杂乱。外公将一些要用的木材和工具放到了院子旁边的帐篷里,帐篷离院子有些远,所以让我和姐姐去看着那些重要的工具。
那一年我上初三,出于对所谓爱情的懵懂向往和天生自备的八卦心态,我小心翼翼的询问姐姐是否有男朋友。我不敢确定,因为每次家里人好奇地问起这件事的时候,姐姐总是在那傻笑着说“我哪来的对象啊!”,但是她的眼神总是闪烁着。
而这次我问的时候她却说刚分手,猝不及防的回答令我着实诧异。于是我又继续问了下去,她告诉我她上学期谈的恋爱,期间分手过一次,男生苦苦哀求,她才复合。我问她为什么分手,她则告诉了一个我没有想到的答案,她说她觉得谈恋爱没意思。和我当时印象里所知道的分手理由完全不同,不是不爱了,不是喜欢上别人了,也不是冲动吵架了,而是觉得谈恋爱没意思,又一次打破了我狭隘的认知。至于他们后来为什么又复合,我没敢问,我怕她的答案碾碎一个十五岁少女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的恋爱观。
后来她又说了很多,我才知道大一大二两年内她已经陆陆续续换了三四个男朋友了,每个都不长久,唯一共同点就是最后都由她来按end键。她拿出手机给我看她的前男友们的照片,都很那种很清秀的男生,传说中的小鲜肉。而我对她那个刚分手的男朋友的记忆尤为深刻,带着黑框眼镜,高高的鼻梁,有点像杨洋,可以说是长得很帅了。以至于当时的我看完照片后对他们的分手深表遗憾,对姐姐“谈恋爱没意思”的说辞也深表不解。难以置信男朋友颜值都那么高了,光看脸就觉得谈恋爱肯定有意思,为什么还要分手。
那时我十五岁,身为一个“好孩子”,没有喜欢的人,没有早恋,一天只顾着玩,对爱情充满向往,对男朋友这种生物充满好奇,但是这些都圈定在一个前提下,那就是我在恋爱面前只是张小白条。一直到后来才知道,我当时不懂得“谈恋爱没意思”其实就等同于“我不喜欢他”。后来我有了喜欢的人,也有人喜欢我了,才知道了“谈恋爱没意思”的潜意。
2018年,姐姐的朋友圈和空间动态里开始有另一个人活跃起来,她的最后一任男朋友,未来的我姐夫。有一天莫名看见姐姐发的说说“带个小哥哥回家过年。”下面附着她男朋友的三张自拍照,开始有人评论“啥时候这么不低调了。”这让我突然想起她的QQ签名,“如果哪天我秀恩爱了,这个人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
她如愿等到了那个世界上最好的人,他们穿过了汹涌人潮,终于为了一个安稳且温暖的怀抱而紧紧依偎。
后来某一天跟我姐视频的时候提起了她发说说这件事,她笑着告诉我,那天的说说是她男朋友偷拿了她的手机发的。说这件事的时候,她脸上的幸福感都要溢出屏幕了,感觉那一刻她的周围有无数的粉红泡泡咕咚咕咚地冒了出来。他们也终于决定要从恋爱走向婚姻了。
今年除夕的时候我和姐姐一起去了外婆家,晚上八点突然断了电,整个村子全停了,外面鞭炮齐天,我拿着手机坐在床上刷网课,外婆和姐姐则坐在另一侧聊天。外婆问到姐姐和她男朋友回家的事,姐姐说她大概初六就要去她男朋友家了。那时姐姐的男朋友已经来过姐姐家了,基本见过了家里的所有人,也接受了整个家族的检阅,完美过关。她说男朋友的爷爷急着要见她一面,已经念叨好多天了,而男朋友的妈妈前两天也拽着她男朋友给她买了新的被子和褥子,一家人都在期盼她的到来。
到了晚上十点多,丝毫没有要来电的意向,外婆赶我和姐姐去隔壁屋睡觉,经常熬夜的我当然是睡不着的,于是拉起姐姐侃大山,她以一个过来人的口吻跟我说了很多很多,聊到大学生活,工作,聊到爱情,婚姻。
我也已是一个成年人,却不再像十五岁时那样热切地渴望长大,甚至已经开始惧怕将要接踵而来的压力和责任感。我怕负重而行,只想要瑟缩在某个狭窄角落里永远十八岁。
姐姐工作的这一年半,期间有两个人追她,一个是她的现任男友,另一个则是未能得偿所愿的某同事。姐姐说他们两个人都很好,唯一差别是,男友对她的好是只对她一个人好,而同事对她的好则是对所有人都好的同时对她更好。很拗口的话,却是很浅显的道理。
姐姐想要的爱是偏爱,是唯一的,专属于她一个人的爱和宠溺,那种对她的好都不用去和旁人刻意对比就能凸显。好像在男朋友眼里只有姐姐是发光发亮的仙女,其余的人都是蒙着灰白幕布的木偶。姐姐成为了男朋友眼里独特且唯一的存在,这让姐姐受宠若惊,所以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眼前的人。一年半的接触也让她笃定这个人值得依靠,值得托付后半生。
他们在回来之前在喀什看好了房子,付了首付,以后俩人的部分工资要为房贷贡献了,还好他们都瞅准了对方是以后幸福的所有供给,而且还有一个长长的未来在等他们去赴约。
未来可期。
那些长长的回忆长满了以前的旧苔藓,你顺手折掉的桃花也在那一年的三月里就早早夭折。你一直以为以后的你会嫁给十八岁生日时生日愿望里的那个男生,那个身高一米八,帅帅的面庞,笑起来酒窝里盛满阳光的男孩。可是你没有,因为后来的你终于知道那些稳稳的幸福只有一个人能给得起,哪怕他不帅,这个人,你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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