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要求给贫困生建立档案,这表要求学生家长自己填。其中有一栏需要详细家庭贫困情况。多数家长没什么文化,不知道怎么填写,我只好挨个儿指导学生来写。因为才接手这个班,对多数学生家庭情况很不了解,所以必须详细询问。
1
先指导宏。这是个做事踏实认真,但性格比较内向,总是郁郁寡欢的孩子。
他说家中共有4个人。奶奶,妈妈,哥哥,他自己。我说:你爸爸呢?孩子的眼一下红了,说不话来。
我诧异地问:“怎么啦?"这孩子眼泪夺眶而出,竟然抽咽了起来。
我问:你妈和你爸离婚了?
他摇头:爸爸没了(死了)。
我:怎么没了的啊?
宏:去年在矿上死了。
我拍拍他的肩,摸摸他的头:爸爸出去挣钱是为了让你们过上幸福生活。他在那边一定也希望你们能幸福,如果你不快乐,爸爸在那边心里会难过的。再说你还有妈妈、哥哥奶奶陪伴呢!所以要开心一些,好吗!
孩子这才擦了眼泪。
山区里有相当一部分年轻力壮的男人,为了养家糊口去矿上打工,结果回来的时候是一抔骨灰。老人失去了儿子,女人失去了丈夫,孩子失去了父亲。本以为是获取幸福,哪想得到的是悲剧,家中的欢声笑语就这样戛然而止。
2
瑞瑞,端庄秀丽,戴一幅粉色眼镜,扎着高高的马尾。头发已经很脏了,大约好几天没有洗了吧?这孩子学习很踏实,书写美观。只是一脸的忧郁,难得一笑。
这个孩子近三年都被评为县级美德少年,所以她的家庭情况我还比较了解。家住山沟野坳,单家独户,没有近邻。爸爸去世不久,妈妈改嫁,好在嫁得并不远,妈妈不时会来看她。小小的她和七十多岁的爷爷奶奶相依为命。四五岁的时候,幼小的她就担当起了家庭重任:自己照顾自己,帮爷爷奶奶做家务,甚至做饭洗衣。现在,更是家中的顶梁柱了。她学习十分勤奋,成绩经常名列前茅。品学兼优的她,连续三年被评为县级“美德少年"。
我不知道她爸爸的情况,所以只问孩子:你爸爸怎么死的?
瑞瑞:矿上死的。
我:几年了?
瑞瑞:我两岁的时候。瞬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颊而下。她赶紧用衣袖擦。
我用手抚了一下她的脸,说:爸爸虽然不在了,还有妈妈。妈妈虽然不能天天看到你,但并不远,周末可以见到,总比有的妈妈死了或嫁到很远的地方好多了。当你需要妈妈的时候,她很快就来到你身边,这已经是比较幸福的事了。再说学校的老师和同学都很关心你,至于家里和学费有政府管,你只管负责把书读好。这样一想,你是不是一个幸福的孩子?以后有什么事就告诉我,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妈妈,好吗?
孩子点点头,脸上有了一丝笑容。
尚是撒娇的年纪,失父离母,照顾爷奶,生活如此辛酸,怎能不忧心忡忡?唉,可怜的孩子!
3
轮到萌生了。这个孩子长得高高挑挑白白净净的,然而两眼空洞呆滞,完全一副失魂的模样。
他竟然连简单的姓名之类的栏目都没有写!我真想打他两下,但忍住了。
他的情况我比较了解,上星期他奶奶来告诉了。他的父母本身感情不好,经常闹得鸡犬不宁。去年他爸爸患病去世了,他妈妈只好出去打工,把萌生交给奶奶带,把小弟弟交给他舅妈带。他妈妈只知道给孩子花钱,却不加管教,导致这个孩子现在信马由缰,懒惰骄横,很不听话,一无是处。据说他爸爸去世时,他像没那回事,蹦跳戏闹如常。
看他一脸茫然的样,我无需多问,问也不知道。我直接给他说一句,让他写一句。
他在写字的时候,我的眼前浮现出一幅画:一个四五岁的孩子看着父母打成一团,哭喊着夹在两个大人中间。父母停了下来,但没几天,硝烟又起,孩子又吓得哭。时间长了,这样的场面多了,他的眼泪流完了,他再也不哭,对什么都麻木了。也就无所谓了。爸爸的去世,对于他来说未必不是一种解脱。一个家庭最重要的是和睦相处。而这个家庭环境,让孩子在恐惧中生活,还不如单亲家庭。
我真想对他说:孩子,你经受了太多风雨,应该大哭一场,哭出来吧!
4
像上面描述的学生家庭境况,在如今的农村相当普遍,占到五分之一。
造成这种状况的主要原因除了个别是自身个性问题,大多是因为经济原因。为了生存,孩子的父母不得不外出务工,于是女的出去了移情别恋,抛家弃子;男的出去了,死的死残的残;没有出去的,也是勉强度日…家就这样失去了欢乐。
在这样环境中长大的孩,大多心理不健康,长大成人以后势必成为社会隐忧。
少年强则国强。孩子是国之希望,家是孩子的港湾。若想孩子健康成长,必得有个温暖的家。如何给孩子一个温暖的港湾,是全社会必须正视的问题。
如果你看到一个长期忧郁的孩子,你问他最想要什么?
TA一定会回答:我最想要一个温暖的家!因为对于孩子来说,家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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