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里,蝉鸣声一浪高过一浪,暑热仿佛较白日更盛,明璎心中有所挂碍,梦魇袭来,她在梦中惶恐纠结,仿佛千万只手拉着她不许她向前,可醒来,却又恍惚全然记不得了,只是头晕脑胀,比熬了一宿还要累。
晨起,明璎从庄妃处请安回来,依旧是昏昏沉沉的,连早饭也没有胃口。阿碧将新摘的薄荷加在放凉的梅子汤里,给明璎端了一碗。
“加了足足的桂花蜜,公主尝尝。”
“你还加了……薄荷?”明璎拿着汤匙在碗中搅着那几片小小的绿莹莹的叶子。
“是呀,薄荷能清心醒神,公主试试。”
“阿碧你说,这碗梅子汤是如何到得我手中的?”明璎端详着莹白的汤盏。
“什么?”阿碧一时没懂明璎的意思。
“我现下要喝梅子汤,渴了饿了要用茶饭,病了要服药。这些入口的东西要经多少人手,才到得我手上?”
“这……往跟前说,自然是咱们宫里煮了制了送过来,左不过是厨房的宫人经手,再就是做好了由我们去取了来,送到您跟前。这要是往远了说,那可就没头了,那蔬果药材是或宫中采买,或是外头进贡而来,由膳房药局管着,咱们无非是按需取用,这其中采买,检查,挑选,储存,运送,经手的人可就多了去了。”
“是啊……”明璎缓缓盛着梅子汤,“一事一物几易其手才到得主子们跟前,倘若其中一人存了歪心思,那若要行加害之事,倒也容易?”
“原来公主是在想着这事。奴婢想着,也不那么容易。主子们身边不都有尝膳的宫人么,不管是哪里坏了事,总能先一步发现的呀。”
“你说的极对,所以那毒草是如何被二皇兄服下的呢?竹信中说,那毒草唯鲜可用,又罕见不易得,这样的东西是怎么进到皇宫里的?进了皇宫还不算,还要直接送到二皇兄跟前去,连尝膳的公公都发现不了,这可能吗?”
阿碧被这样一问,一时没有头绪。
“阿碧你是给我尝膳的对不对?”
“是啊。”
“若是你早就知道此物有毒,呈给我只说尝过了,实则根本没有尝,那我岂不是就被蒙在彀中了?”
“您的意思是说……”
“给二皇兄尝膳的公公是谁?”
“是……”阿碧想了想,“就是此前咱们询问过的小常子呀!”
“是他,阿碧想办法,咱们再找他!”
“是!”
“记得要悄悄的,别打草惊蛇!”
“是。“
阿碧是个剔透聪明的,挑了药局即将傍晚换班的时候来寻小常子。只因这时一来药局的宫人要交班换岗,一来又要将白日晾晒的种种药材收入库中,又因各宫时常会在这时辰将主子们第二日需要的汤药饮剂来知会一声,故而人来人往最是忙碌,阿碧此时混在其中,便不那么显眼。她寻到小常子的身影,只见小常子正挂了当值腰牌,散班离开。阿碧便轻轻跟了上去。
“小常子!”阿碧在路上寻了个机会,快步追上去。
“阿碧姑娘?”小常子见是阿碧,眼神不禁有些闪躲。“阿碧姑娘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你说呢?”
小常子是个胆小怕事的,心下明白阿碧大抵还是为着前几日二皇子的事,可他根本不想趟这趟浑水,便敷衍道,“我只是个拾掇药材的,不知姑娘所为何事,想也帮不上姑娘什么,姑娘就放了我吧……”
“那你就不怕我把你谋害主子的事说出去吗?”阿碧知他原是一心巴结王大监的,心想也许他知道些什么,便决定诈他一诈。
“什么啊!姑娘……你可不能乱说!”小常子如闻霹雳,惊惧异常,一口气险些没上来,“这……这……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阿碧只仔细瞧着他脸上变色,并未理会,只是盯住小常子的眼神愈发凌厉。
小常子见状心下凛然,见阿碧的架势像是知道了什么,可他自觉此事做的十分隐秘,只有王大监与他二人知晓,绝不会有第三人发觉,因此十分犹疑。小常子想,当下王大监已死,他若咬死不承认,便当无事。想至此节,便也重拾了些胆量,对阿碧说道,“我说阿碧姑娘,你别这样看着我啊,就……就像已经定了我的罪一般……你可有凭证?”
阿碧一诈未成,但见这厮刚才神色慌乱,必定有事,可未曾想这厮不知哪里来的胆量,竟反问了回来。
见阿碧这一刻气势略减,小常子便愈发有理的样子,“阿碧姑娘,我敬你是公主身边的大宫女,可你也不能这样凭白污人清白啊!何况,这可是要掉脑袋诛九族的!难不成我一家父母族亲都要死在你这一句话上吗!”
“你!”
“你也看到了,因着二皇子的事,我已经被罚,姑娘就别再三番二次的来搅扰了吧……”
此处虽不显眼,但如果两人攀扯起来,难免不会被人发现,想到此处,阿碧十分恼恨。阿碧不愿与他纠缠,又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一双杏眼紧紧瞪着,低声质问道,“你以为你和王大监的事果真没人知道吗?!我找你是来救你,谁知道你竟放着生路不走,自寻死路!也罢,请便吧,常……公……公”阿碧故意拖长了尾音,挪开身子让出了去路。那小常子登时心下慌乱,一时没了主张,蹉跎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正在纠结时候,稍远处传来人声嘈杂,几个人正往这边走来,于是趁着当口,小常子飞似的逃走了。(很久不更了,待续,想好好把这个故事写完)
网友评论